韩时宴头一回觉得,从官家的书房到早朝的大殿,再到出宫的那一条路有那般长……
他提起衣摆,跑过了长长的宫道,下过了上百级的台阶,一直到瞧见那内城门外道上的暗红色的身影,这才放缓了脚步,平稳了自己的气息。
顾甚微抱着那把长剑,静静地靠在一株笔直的大树下。
这几日太过忙碌,他压根儿来不及欣赏春色,不知道何时那树上已经挂满了绿,日光通过树叶洒落了下来,映衬得她暗红色的皇城司官袍像是印上了花纹一般。
在那一瞬间,韩时宴觉得他心中好似有一副画,不提笔都已经画了出来。
他整了整衣袍,斯条慢理的朝着门口走去,淡淡地看向了光影之中的顾甚微。
“顾亲事,你可以去开封府接你阿弟回家了。”
韩时宴轻描淡写地说道,走到了顾甚微跟前。
他看着顾甚微,等待着她欢欣雀跃的抬起头来,可等了许久那个一言不合就拔剑的姑娘依旧是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的。
韩时宴低头看去,却见她那暗红色的衣袍上头,不知道何时滚上了一颗水珠。
他微微一怔,伸出手来,轻轻的覆盖在了顾甚微的头顶上。
韩时宴想要说一些什么,可先前在大殿上还叽叽呱呱能说一千道一万的嘴,这会儿却像是被人毒哑了一般,满肚子的话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的思绪很飘忽,一下子想到了顾甚微吃点心,吃得鼓鼓囊囊的双颊;一会儿又想到了她拔剑在乱葬岗上杀得鲜血淋漓那狠厉决绝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甚微方才抬起头来。
她的眼睛丝毫都没有泛红,仿佛先前韩时宴瞧见的那颗泪珠是他幻想出来的一般。
“韩御史,你方才从里头走出来,没有吓死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么?”
韩时宴一怔,就瞧见顾甚微指了指他的额头,他瞬间往后跳了一步,有些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帕子,拿起来胡乱在脸上擦了起来。
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
他着急出宫见顾甚微,同她说科举舞弊案的事情,却是不想忘记了擦掉脸上的血。虽然这里没有镜子,但是他想都想得到如今自己是一副怎样的狼狈模样!
怕不是那关公的面膛都没有他的红!
他正想着,就瞧见顾甚微从一旁的枣红马背上解下来一个水袋,从里头倒了一些水在自己的帕子上,然后递给了韩时宴,“擦擦罢!韩灭门,要是这般招摇过市,我怕日后你得改名叫做血光之灾1
韩时宴听到韩灭门这三个字,刚想要回怼回去,就听到一旁的顾甚微轻轻地说道,“谢谢你1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韩时宴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
“这是你千辛万苦寻找了三年线索的结果。你先铲除了顾家的大房二房,戳破顾家伪君子的面具,然后又救出了李东阳,找到了《远山图》的线索……也是你稳住了福顺公主,让顾家没有了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