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觉看着自己笔下新鲜出炉的画,开始出神,待他回过神来后,他召回了马鑫。
他重新提笔,却一直没有落下,马鑫不明所以,是什么样的决定会让主上举棋不定,终于席觉握紧了笔,开始书写:“事已定成,外择一队,假袭突杀,逼其……”
写好后,他让马鑫把他之前的指令与新增的指令一同送去给章洋。
马鑫速去,屋中只余席觉一人,他走到窗前,这里比潜北的淌清苑大多了,院中有水景可观,此时已是深夜,他望着窗外黑漆漆的一潭水,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他给章洋一共下了三个密令,第一个是如何名正言顺地把陈家军归到席家他的名下,这是第一要事。
第二个,是他这次要与席姜唱反调了,他要保下宋戎。如席姜的计划能顺利进行,在宋戎受到重创后,他不能让席姜对其斩尽杀绝。他是答应过她,会帮她杀宋戎,但不是现在。宋戎活着可以挟制席家,防其一家独大,于他之后图谋大业有利。
至于第三个密令,于战略于大局并无关系,那是……他的私心。
昨夜,席家厅堂灯火通明,近侍护卫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
这是与宋戎汇合前的一次密谋布局,席姜把两个方案摆上桌案,看到后的席家人都沉默了,席铭甚至说出:“不就是打仗吗,简单一点不好吗,要弄得这么复杂?”
当时席姜在心里叹气又泄气,她的哥哥啊,什么时候能真正成长。
第一个同意她的是席觉,然后是席奥与席亚,席兆骏没说话。
席姜见大哥二哥三哥都明白且同意后,她就不说话了,由他们去与父亲,以及还未开窍的四哥说去吧。毕竟她的目的从来不是自己冲在前面,而是要唤醒席家儿郎的野心,引导他们避开她所知的上一世的所有沟壑,帮助席家军在合适的时机纳入正规军统编,执行正规军制。
在哥哥们还未适应从地方自治到征服天下的过程中,她会做那个领路人,那个拐杖,但他们不能永远手执拐杖,必须有独立行走的一天。
好在还有二哥,他永远懂她,她当初舍命相救,看来是做对了。单翼难飞,双翼可托,有人与她一起带着席家往前飞,是她打败疲累与压力的最好解药。
就在席家密谋时,宋戎与胡行鲁也在密谈,双方可谓不谋而合,誓盟之约岌岌可危。
几天后,两份密报从藕甸发出,分别发向甲下与四造。
藕甸一地是由前朝府都尉孟桐把持,他是武将出身,祖上是随大卫高祖一起打天下的,是一代功臣的后代。
后来功臣之势被削弱,孟家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孟桐这里,只能在藕甸这个远离都城的城镇中当一个府都尉。
可大卫没了天下乱了,孟家祖上骁勇善战的血脉在孟桐这里觉醒,他以雷霆之势杀掉县仪长,拿下兵权掌控了藕甸。又慢慢收拾了周边小县,一时成为体量最大的一股势力。
从藕甸传回的消息,孟桐在与青城胡恬的一战中受了伤,且他在这一战中虽赢了,却赢得并不轻松,没占到什么便宜,自己损失也不小。
此时攻打藕甸,无疑是最佳时机。
上一世的这时候,宋家与席家还未联姻,根本不可能考虑联手攻打藕甸的事情,待他们终于要面对藕甸时,孟桐已变得更加强大,成为了劲敌,这也是藕甸一战太过惨烈的重要原因。
这一次时间提前,正让他们赶上藕甸有难,想来不会再有上一世惨烈的情况发生。
席姜看明白这点后,提醒父兄,让他们做好准备,很有可能这一战他们要执行第二套方略。
宋戎与席兆骏汇合于大溪境内,双方在战前会谈、布局。
席姜全程有在,但她坐在后面,只看着听着父兄与宋戎与胡行鲁商议具体。
宋戎最初看到她也来了时,着实楞了一下。但战事要紧,他先与席兆骏他们商议,期间几次他都忍不住看向席姜。
她好乖,除了偶尔端起茶杯抹口茶,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有没有在听他们说什么。
宋戎每次瞥向席姜,席觉都知道,他明显感到不高兴,也会为此打断思路,但他什么都没做,盯着桌上的舆图连眼皮都没有抬。
正事谈完,宋戎道:“五姑娘怎么也来了,战火不可控,刀剑无眼,就算她一直呆在大营中,也不是很安全,我军中有一匹快马,让人送了她回四造吧。”
席家儿郎当然也想这样,但从第一场战事开始,席姜就说了,每一场战斗她都要参加,一直以来,席家人好像也习惯了。
这会儿被宋戎重新提起此事,席兆骏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小女儿。
席姜依然坐在那里,看着她的父亲,席兆骏回过头来对宋戎道:“我席家不分男女,所有子女都可上战场。”
宋戎径直走向席姜,席姜未起身。他道:“你若不想回四造,就留在营中,我多派些人手,尽量保你万无一失。”
想来宋戎从没见过她在战场上什么样,思想还停留在她坐马车去良堤找他时的印象。席姜道:“我不留营,我与父兄同上战场。宋督主管好你营中事就好,这是在打仗,此为阵前,宋督主要分清主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