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如银芒,脱弦而出。
凌乱的发忽如秋叶旋落,王盛乍然对上一双如鹰隼般的眸,再也没有常日的清冷无波,那双眼中此刻满是露骨的杀气,好似要将对方绞碎撕烂。
一声极轻的低笑在耳边响起,在此刻听来有种诡异的满足与安适,王盛突然觉得脊背发寒,一种由骨髓深处散发的冷意透肤而出,他仓惶回头,正见那一箭射中执旗手的眉心,对方的身体因巨大的冲力向后撞飞,落马的刹那,立即有人狂奔上前,将欲落地的旗帜抓在手中,向天一震,朝肖言他们怒吼道:“杀!”说完双腿夹马,率先奋力向前奔跑起来。
一声令下,其余的人立马追击其上,欲将肖言二人团团围住。
有了前几日抗敌的经历,王盛很快平复心情,他盯着前方快速道:“你手上有伤,快把弓箭给我!”
肖言依言飞快的将弓转交于王盛手中,王盛乘隙取了箭,张弓上弦,静静的瞄准了左侧一人,马上的颠簸随着精神的投入渐渐被忽略,片刻后,他手指微动,箭‘嗖’的一声飞掠而出,即中对方胸口,那人哀嚎一声砰然坠马。
“射中了!”王盛惊呼。还来不及兴奋,其余的人马已经开始接近他们,王盛不敢怠慢,立即再次上弦,眼前还剩下十四人,可箭已所剩不多,他心中不禁暗暗焦急。
“集中精神!”肖言出声斥喝,随即抽出身上佩剑,一道冷光破鞘而出,他一手握剑,声音漠然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砍一双,急什么。”
王盛听他语气似是胸有成竹,心神大定,于是再次搭弓瞄准,与此同时,前方一人一马突然从右侧进犯,手中大刀狂舞,面色狠绝,似是要一刀将他们劈个粉碎。
又射落一名流寇,王盛转眼见此情形,心下不禁骇然,眼前已经避之不及,自己更无力施救,他一咬牙,准备换手张弓做拼死一搏,心念方动,肖言突然从马背上直起身来,在对方靠近时,将手中的剑横劈出去,只听‘镪’的一声,刀剑相抵,不过瞬息,肖言手腕飞快下翻,剑身沿刀刃滑下,随即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斜挑而出,顺势而上削掉了他的头颅,鲜血顿时喷薄而出,那人的脖子从身体上直直落于马下,沿着草地滚了几圈。
感觉到脸上有温热的液体划下,王盛怔怔的看着那具少了人头的身体飞快的与他擦身而过,一瞬间脑中空白成一片,直到肖言的手沉沉的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他才猛然回神,身体却不禁打了个冷颤。
肖言似有察觉,手只一按便移开了去。
仗着身后肖言的掩护,王盛又接连射落了两人,近二十人的小队,转眼间只剩了十人不到,其余人见势不对,纷纷掉转马头奔离而去,王盛正欲再射,却听肖言道:“够了。”
王盛手中动作一滞,望着前方越行越远的人马,焦急道:“若是他们回去通风报信怎么办?”
“我们跟上去。”
话音未落,一声哨起,方才跑出去的马听到啸声立即转头回奔,两马相交错的刹那,王盛只觉得背后一轻,回头看时,肖言正一脚勾着马鞍翻身而上,待坐稳马背后,王盛才看清肖言的衣衫上满是血迹,衬得他面无表情的脸越发森冷。
拼命不去想肖言杀人的一幕,王盛低声道:“你方才的话是何意思?”
肖言看了他一眼道:“去找他们的老巢。”
“恐怕来不及了。”王盛看了一眼前面已经空茫茫的旷野。
肖言知他所想,笑道:“跟太近了他们会有所戒备,不如按图索骥。”
王盛随即摇头,轻叹道:“草地或许还能根据压印判断,以蜀地炎热的气候来看,若到了没有植被的地方,马匹恐怕难以留下痕迹。”
“不一定。”肖言话音一顿,抬头指着看着天空道:“你看西北方。”
王盛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西北方有少许黑云漂浮。
肖言道:“近日将行大雨,天气异常闷热,而山中草木密布,泥土因水气的蒸发变得潮湿,马蹄踏在上面便会留下痕迹。”
闻言,王盛立即下马,半蹲下,伸手去翻草皮,见上面果然有浅浅的蹄印,他心下一缓,拍腿笑道:“的确如此!”
“走。”
肖言一甩马鞭,先行离去,王盛随即跟上。
夕阳西斜,持续的高温终于在接近傍晚时退却了一丝热度。
肖言二人沿着马蹄的脚印追到一处密林前停住,王盛跳下马,看了看地面,抬头对肖言道:“到这里脚印便断了。”
山林深处草木旺盛,痕迹很容易被掩盖,肖言看了一眼四周,目光最终定在了林子的一处漏口。
翻身下马,肖言朝林子里走近几步,半弯去看那些及膝的荒草,过了些时候,肖言背对着王盛道:“他们进了林子。”
王盛走到肖言身旁,同样扫了一眼四周,口中喃喃念道:“荒草呈片微微倾倒,与周围的草长势相异。”稍一停顿,王盛抬头试探道:“按偏向,他们可是往东南方向而去?”
肖言点头。
猜测得到证实,王盛踟躇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肖言看了一眼天色,随即道:“你先回去,我留下来。”
“不可!”王盛断然拒绝,无比认真道:“要么我们一起留,要么我们一起走。”
“不要义气用事!”肖言厉声喝斥,他蹙眉道:“此事有一定风险,若我们皆不幸出了意外,由谁去向军中告之这里的情况?”
王盛沉默片刻,仍是坚持道:“现在天色渐晚,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大致去向,我们可以先回营中禀报,随后再做定夺。”
肖言摇头道:“今日我们已经打草惊蛇,惟恐情况有变,你且速回军中通报,带人马前来清剿,眼下由我先行开道,沿途中我会做上记号,届时也免去了刺探的工夫,少走一些冤枉路,此事不容有误,快去!”
王盛仍是犹豫不绝,肖言见他如此,微眯起眼,冷冷道:“国之存亡,生死一瞬,临渊在前,焉能妇人之仁!”
王盛闻言浑身大震,他神色复杂的看着肖言,最终一咬牙,重重点头道:“我速去速回,你切记小心行事!”
肖言目光一缓,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快速的攀上马背,王盛居高临下对肖言郑重道:“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