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霜双目微暗,“可是妾怕,知人知面不知心,皇上可还记得墨月,她从妾进宫便一直跟着,所有人中妾最信任的便是她,什么事都交由她做,到头来她却……背叛了妾。”越说越无力,眼中深藏的哀痛一点点破冰涌了出来。
大晏帝怜惜地握了握她的手,“有那么一两个忠心的奴才也就够了,朕瞧着云娇和安德子都不错,是可以信任之人。”
一直跟着馨妃而来的翠环和佩环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了个大概,有人加害于三皇子,而馨妃并未将此事告诉他们,只是让云娇一个人暗中查探。佩环头愈低,心里有些失落,但是她不怪主子,都是墨月害得主子不敢轻易相信旁人,墨月那狼心狗肺之人,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背叛了多年的主仆之情!
尚衣局的掌事嬷嬷听闻皇上和荣宠正盛的馨妃亲自光临此地,立即出来接驾,让尚衣局中所有正在浣衣的婢女都避了开,生怕她们那糟乱样儿触犯了龙颜。而云娇听闻馨妃和大晏帝来了此处,才又回到了馨妃身后,旁人没有注意的时候,眼睛微微朝馨妃眨了三下,馨妃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眼中冷意划过。
王嬷嬷一直弓着身子,连眼睛都不敢往前面瞧。“皇上,这里便是专门清洗下人脏衣裳的水池。”王嬷嬷指了指跟前的三个大池子。
池子里的水有些浑浊,大晏帝微微皱了皱眉。
“所有下人的脏衣裳都在这里洗?”大晏帝淡问。
王嬷嬷低头哈腰,恭敬回道:“回皇上,这里是专门清洗伺候主子的那些奴才们的衣物的,右边那个则是专门给那些大宫女准备的,最左边便是那些最低等下人的衣物,是由管制的嬷嬷和公公每隔一段时间统一送来清洗。”回完话,王嬷嬷额头已有冷汗渗出,却愣是不敢擦拭一下,只任由那颗颗的汗珠子往下掉落,一直沿着鬓角滑到下巴底下。这天大的主竟然来到了这旮旯地儿,定是他们尚衣局出了什么大事。王嬷嬷在后宫呆了数年,自然是有些眼色的,这两个主儿面部冷硬,接下来绝不会有她们的好果子吃。
“长乐宫伺候三皇子的乳母,她的脏衣是在哪一个池子中清洗的?”大晏帝问话的时候看了李福升一眼。李福升会意,走至那三处池子细细查看了起来。
“回……回皇上,是最右边的那个池子。”王嬷嬷小心应道,“因为乳母的身份要比其他下人高了一等,便与那些大宫女归在了一起。”
大晏帝看紧紧盯着池子底的李福升,声音毫无起伏,“李福升,可有什么发现?”
“皇上。”李福升连忙回头,“奴才确实在池子底看到了一些杂草,只是池子里的水有些深又比较浑浊,看得不甚清楚。”
王嬷嬷见大晏帝这大主儿兴师动众地只是为了池底的那些杂草,心中不由一松,忙接了李福升的话,道:“回皇上,那些草是专门负责往皇宫里运水的小太监送水时顺便带进皇宫的,好像叫香梓茗,洗衣的时候加上这种草,脏衣上的污渍容易去掉。老奴也只是在清洗宫女太监们的衣裳是才准那些个浣衣的婢女用这种草,因着这草虽香,老奴怕后宫的主子们不喜欢这味道,不敢随便使用。”
大晏帝哦了一声,声调微扬,“不知这什么香梓茗是谁建议嬷嬷的,这法子还真是不错。”
那似笑非笑让王嬷嬷心中咯噔一下,不敢作它想,只毕恭毕敬地说了实话,“虽然老奴记性不太好,这件事却是记得清楚,是上回彦妃宫里的小太监黑子送脏衣过来时无意间提到的,因为黑子长得比较黑,老奴也就记住了他。后来,老奴也只是跟负责送水的太监说了下,没想到那负责送水的太监还真带了很多来。老奴让女婢们用了,感觉不错,就一直用着了。”
“现在,放了池子里的水,朕倒要看看那是什么草。”大晏帝负手站在池子外一丈之处,冷声道。
王嬷嬷哪里敢怠慢,连忙指使两个粗壮的婢女将那池子里的木塞子拔了,放了池子里的水。待到池子里的水只剩小半,李福升朝两个小太监挥了挥手,小太监立即跳入池子中,将池子里断成几截的杂草捞了起来,交予李福升,李福升便用绢帕包好,站到大晏帝身侧。
大晏帝只瞥了一眼,森冷的目光又盯向了王嬷嬷,“现在可还有此草储备?”
“有的有的。”王嬷嬷连声道,很快遣人将一个木桶提了出来,里面绿油的一片。“皇上,老奴怕这香梓茗提前干了,便让人捣成了碎末,掺了水放着,用的话便将这汁水倒进池子里。”王嬷嬷解释道,偷偷瞄了大晏帝几眼,头不敢抬得太高,只看到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如同衔着两片薄冰,赶紧又低下头,后背汗水涔涔。
“张子宜,立即去尚医局将薛太医、李太医等几个叫来。”大晏帝道。
“属下领命。”张子宜一句话干脆短促,几大步已经离开尚衣局。
“霜儿,不要急,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朕一点点地剥开它。”大晏帝朝馨妃道,执住她的手一起坐在了下人早已备好的两把椅子上。
“一切但凭皇上做主。”叶灵霜回握住他的手,自己的却有些微微发颤,“皇上,妾有些害怕。”
大晏帝轻笑一声,笑中尽是噬骨冷意,“莫怕,不管这背后之人是谁,这一次……朕决不轻饶!”
叶灵霜嗯了声,低垂的眸子中狠光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