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巡警,也就是原来的交警部门,在勘查、取证、询问后第三天,事故科前后一查,层层上报,把这个两死三伤的交通事故移交到了凤城市刑警大队,接待来移交工作的,正是已经升任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的鲁直清。
两年不见,鲁直清家庭的工作都平稳了,满是皱纹的脸上虽然还是有些未老先衰,不过精神头却是矍铄得很。看来人活着还是活个心劲,比在基层当所长时候那个样子可拽了不少。厚厚的卷宗,现场勘查记录、照片、车辆检测记录、伤员询问笔录看样做的工作不少,鲁直清足足看了十几分钟,才抬起满是皱纹的额头,有点诧异地问来办移交的人:“于科长,前天新闻上播的那起事故,居然是谋杀?我还以为又是那个骚包煤老板喝多了开车往桥底钻呢!?这些确认吗?不要让我们再重复勘测一遍了啊。”
刑事和事故责任认定毕竟是两个方面,鲁直清也是老警校中专的毕业生,这点倒看得仔细。
“没问题,我们第一时间就赶到现场了,唉呀,惨不忍睹啊,那司机,上下身,分家了;副驾上的那个也夹死了,我们是用液压器才把尸体取出来的,唉哟你没看那场面,十几个大男人围在那地方哭咂,看着人都心酸啊!”于科长摇着头说道,倒没觉得有点文不对题。
“得,你不知道这王起柱什么人,你要知道了,就不会这表情了别提这个。”鲁直清看来了解王大炮来历,面无表情地说道:“第二辆呢?没有撞车没有制动失控,怎么也跑河床里了?居然是自己开下去的!?你这记录有谱没?”
看着鲁直清很诧异,于科长比划着解释道:“哦,这个事稀罕了,第二辆驾驶员是个专业出身的保镖,据我们现场勘测。当时距肇事车辆不过十米,据她本人讲。前后都有夹击的车,无路可逃的情况下,只能开车跳河了。不过幸好把握得了,是轮先着的地,尔后车身侧撞上了石头。倒扣到了河床里,所幸都没有受重伤。这假不了。这个司机我见过,我们昨天到医院的时候人就能下地了。看来人急了。什么潜力都出来了。”
“那个重伤的怎么样了?”鲁直清接着问。
“还在抢救,胸腔大面积出血。肋骨断了几根,怕是危险鲁队呀。我们队里分析了下,当天有报失的两辆重型卡车。已经确认其中一辆就是肇事车辆,还有一辆重卡在距事地点四十五公里的地方找到了,估计也是和此案有关。都是鸿煤场地运煤车。这事呀,明显就是蓄意仇杀。这下手忒黑了,直接把人往死里撞,”于科长解释道。
“要是仇杀,可就麻烦喽!”鲁直清摇头感叹了一句。
“麻烦!?”于科长不解了。
鲁直清笑着说道:“呵于科长,你听没听说过大炮,凤城继恶棍之后的炮哥?”
“有所耳闻,你是说”于科长一下子有点怔了。
“对,就是这小子,王起柱,十几起伤害案底,我们查了几次都被他躲过去了,连知情人也不敢出来举报他,到现在都没有抓到他地直接证据,他这能要命的仇人少说也有一二十个,这一死,怕是凤城又要不太平喽”鲁直清合上案卷,有点悻悻地说到,这家伙手法很专业,很少亲自出面,直到现在也无法拘捕,鲁直清两年前和杨伟并肩作战的时候,并不晓得杨伟手底还有这等厉害人物,如果早知道地话,怕是一切都有合理解释了。
于科长一脸惊讶的当会,电话响了,鲁直清一接,嗯嗯了几声,怕是有事了,匆匆和于科长告别,接了案子签了字,小跑着上了楼,敲敲门进了局长办公室,进门礼毕却现,除了局长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
局长还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惊不改色地黑脸色,难得地几分笑意说道:“噢,鲁队长,这是省厅刑侦外调的两位同志,陈涛、牛海军,你们认识一下,刑贵明天才能回来,两位同志你负责接待一下,要查详细查一下凤城几个涉案人员地案底。”
鲁直清对着省厅的两位笑笑,各自报地家门,不过鲁直清这心下有点狐疑,一般情况下这种事个传真就搞定了,却不知两人专程跑一趟所为何事。
省厅的两位,看样都三十出头,貌不其扬,一位个子矮陈姓外调人员地抽了一份协查记录解释道:“鲁队,一个多月前,省城生了几起娱乐场所肇事案、一起绑架未遂案,还有些其他案件,根据受害者的口供加上我们地调查,我们怀疑与来自凤城的一个小团伙有关,团伙地带头的绰号大炮,有体貌特征,详细情况我们不得而知,不过应该在凤城是个有案底的人物,我们主要来了解一下此人的背景,是否还有其他案底,以及相关人员我们都要查证一下。”
“啊!?”鲁直清听到大炮的名字,再一细看描述,惊得叫了声。
两名外调和武铁军都诧异了,武铁军有点不悦地说了句:“什么大惊小怪的?”
“对不起”鲁直清道歉了句,短促有力的汇报道:“武局长,刚刚公路巡警三支队移交了一份案卷,王起柱,就是这个绰号大炮的人,三天前死于一起车祸,同行的两辆车都坠入河床,两死、一重伤、两轻伤,另一个死者叫求君明,绰号三球,也是个有案底的小混混,初步判断是谋杀”
“什么!?死了”两位外调诧异地互看了一眼。
诧异归诧异,案底还是要查的,鲁直清简短的汇报完毕后,把两位外调带到了大队办公室,开了个铁皮柜子,搬了足足有一米高的案卷放桌上,一位外调又惊又好笑,随口问了句,哟。这大炮还真是个人物,这这么多案底!?
“噢。这才一半,这小子从15岁进少管所就有案底,从车匪路霸当到煤老大。这都十几年了,你们二位先看着,今年的还没有归档。我给二位拿去”
看着两位已经开始有点难色的外调,鲁直清心下有点幸灾乐祸。暗道了句,查吧。这群货色个个都精似鬼,活着的时候我都没抓着。早不来?死了还查有个屁用啊?
凤城市医院,inetb一片触目的白色看着有点疹人。扣着氧气,身上插了几根管子小伍元。稚嫩的脸一脸惨白,那种失血后的惨白,抢救了十几个小时勉强维持着生命,在脸上身上,已经看不到有一丝生机,只有滴滴做响地心电图还证明着这个孱弱的生命还在延续着三天了,窗外走过地一群兄弟来看了无数次,可怜的伍元都没睁过眼
更可怜的是,伍利民一走,唯一地一个有血脉亲人都不在身边了,大伍父母离异,而小伍干脆就是个私生子,勉强读完了初中就在城里饥一顿饱一顿胡混,这一对难兄难弟,到头来终究还是各奔东西
小伍元,静静地躺着,再没有往日活泼的生气,景瑞霞每天过来都要看几次,平时就很待见这个乖巧伶俐的孩子,现在最大地期望就是希望生那怕一点点奇迹,让小伍睁睁眼每一次,景瑞霞都是抹两眼泪黯然地离开了这里这群人里面,谁也该死,偏偏这个小伍元却是没有什么劣迹,偏偏是个没有什么劣迹的人,遭到这么大地报应
转入普通病房的周毓惠和景瑞霞相对情况要好一点了,景瑞霞脸被安全气囊蹭破了几处,皮粗肉厚已经结了一层痂,不细看已然认不出本来地面目了,周毓惠要差一点,除了脸上迎面的几处蹭伤,右臂骨折,打了一层厚厚地石膏,从十几米高的河沿上蹦下去,有轻微地内出血。俩人住在一个病房里,已经能够下床的景瑞霞颇觉有点愧疚,一直照顾着周毓惠地起居。
三天了,周毓惠没人的时候就傻傻地靠着床头愣,有时候连景瑞霞说话也不多搭理。让景瑞霞觉得这保镖当得实在脸红,不过后来现,周毓惠在这件事,根本没有怪自己的意思。
三天了,平时花钱卖通的关系,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没有人再上门;平时训来训去的手下员工,也没人敢上门;平时觉得人还不错的生意伙伴,都没有人再上门;除了这群脑子不太灵光,叫嚣着要报仇的混混们,再没有其他人来,来看的人都是一脸悲戚,周毓惠知道这群混混虽然平时谁也难得服气谁,但一有了事就是同气连枝,比亲兄弟还亲。也许,和他们这些年的经历有关,都知道只能绑在一起才活得下去,不过现在,想绑也绑不到一起了
这三天,周毓惠唯一想明白的事就是杨伟为什么把王虎子这蠢头蠢脑的一家当成自己的家。这三天来得最多的就是月娥,有时候甚至带着一男一女两个胖小子,一到吃饭的时候就提着一保温瓶的面食来病房,看着周毓惠吃完,收拾干净才走,木讷不太多言的月娥总是很憨厚地笑着,和满嘴胡扯的王虎子恰恰成了反比,一个惹人怜,一个讨人厌,不过这个时候,周毓惠却是重新感觉到了两年前曾经包围着自己的那种俨俨的亲情。常常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汤面和着泪往下吞。
感动,也许不需要几百万、几千万的资本,只需要这么一碗亲人熬的汤、亲人拉的面!
曾经无数个时候,周毓惠在与人交往中多多少少会有一种优越感,但在这朴实的一家面前,优越感被击得粉碎,有几个瞬间,周毓惠突然想起了杨伟的话,杨伟无数次讥笑自己是财迷的话,也许杨伟是对的,他一直是对的,一个人需要的,不仅仅是钱。这个世界上,钱买不来的东西太多了。多得数也数不清楚,像关心、像爱,还像刚刚逝去的那两条生命。像那个至今还没有清醒的人
她记得,不几天前杨伟曾说过,将来也许自己能坐上大街上抹泪已经是很幸运了。不幸地是,这句应验得太快了。分别没有几天她就已经躺在冰凉的地上流泪了,而可怜地大炮和三球。连哭都没有来得及哭出声来那一天恐怖的场景,甚至更甚于自己两年前曾经经历过的。两个活生生地人霎时变了两具冰冷的尸体,她连再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
人。有时候很可笑,最起码周毓惠觉得自己很可笑。孜孜以求了许多年,到头来才现,自己需要并不是自己拼命要得到地东西,这才是生活对一个人最大的嘲弄!
门,轻轻地开了,景瑞霞探探头,征询似地问了句:“惠姐,他们来了“进来吧”周毓惠有点虚弱,淡淡地应了声。
先是贼六、轮子、后是虎子、章老三,又进来不认识地两个人,贼六的眼有点红,亲亲地表哥死了,这两天哭了不少估计,进来的人都是一脸肃穆挨着个站着,看着病床上地周毓惠,一脸茫然无助。
周毓惠轻轻地问:“没有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