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定下定下了婚期,打制家俱这个妆奁重头戏,便正式提上议事日程了。张氏这里分派,着人带领工匠师傅前去丈量新房尺寸。
只是张氏跟张舅母旬日说的都是明面话,水家具体作风一无所知。贾琏所言也是男人家的眼光,未免真切。这回接着丈量尺寸,不免暗暗吩咐心腹何嫂子,着她领头,左右邻居,暗暗查访,查访,再有水家具住宅倒底怎样。
张氏目下正在给迎春归置田产,知道水家清贫,心下正在犹豫,看看要不要给迎春陪嫁一座大宅子。
何嫂子当即应下了。
不想水家虽说清贫,住宅却不含糊,倒底是老派人家。四进老院子,后面也有个花园子,虽比不得贾府,却也五脏俱全,春夏秋冬四季花卉俱全,也有一方小小莲池水榭。
丈量尺寸回来,何嫂子回来细细把房舍布局说给张氏。不想水家虽说清贫,住宅却不含糊,倒底是老派人家。
宅子是京都老派人惯常居住老宅子,水母卖光了房内摆设也没舍得跟人换个小宅子,就是为了一日儿子要娶亲,没有田产,总有一个遮风避雨居所。虽然摆设物品成旧,房子还不错,无需再买宅子,粉刷修葺一番即可。
宅子位置颇好,在南城富贵区,跟荣府相近。
何嫂言道:“将来姑娘归宁不愁路远!”
张氏点头微笑:“若不图他近便,骨肉不至离散,却也落不到他家。”
何嫂子一笑:“正是太太这话。”
水家老宅拢共有四进,后面也有个花园子,虽比不得贾府,却也五脏俱全,春夏秋冬四季花卉俱全,也有一方小小莲池水榭。
又给张氏详细介绍房屋格局,宅子前后共四进,前头一进,倒座房三间,分别是厅堂与姑爷书房客房,为主招待姑爷朋友。
前院目下没住人,两侧各有一个小院子,左边那个是车马棚,门子与车夫姑爷长随住者。
宅子的第二进就是正院,水太太带着老姨娘住着。
第三进姑爷住着,正屋三间,当中是正堂,东西两侧是暖阁,正房两侧各有一间小耳房,供近身大丫环居住。
正院后头第四个院子,是一排过的七八间后罩房,都是家中男女仆役所居,厨房,柴房,水井都在这个院子。
张氏便问:“今儿丈量房舍是二进还是三进?”
何嫂顿一顿:“第三进!”
张氏又问:“家下人口可问清楚了?”
何嫂子笑道:“都问清楚了!”
水府拢共四房家人,管着府里的厨房洒扫浆洗。水哥儿奶公奶娘权充内外管事。
老太太跟前姨太太跟前规格一样,都是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其余则是粗使丫头。
何嫂子告诉张氏,水家真是靠着俸禄过日子,清静得很。姑娘过去人马可以立时撒开,一天之内可以接管正个府邸。
何嫂子最后直笑:“姑爷屋里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都是户下人女儿。两个大丫头上前来照应,我细看了,唉,笨笨的,只说是眉眼齐全,连我们府里三等丫头机灵劲儿也没有,我们老太太肯定是一个也瞧不上。可见水太太确乎不喜欢窈窕水色莺莺燕燕。”
张氏微笑:“她夫君去得早,她年轻吃了妖精亏,唉,但愿她宝贝儿子,不连着媳妇也排挤才好。”
何嫂愣一愣:“水太太看着精明是精明,却很爽朗,似乎不是那种阴沉古怪性子。”
张氏笑道:“舅太太倒也是这般说法,如此最好。不然,我一心为这迎丫头好,才拒绝了那些空架子世家大族,选了这家,倘若迎丫头过不得,岂不要被老太太埋怨!就是我这心里也不好受!”
何嫂笑道:“不说我们后附又老太太太太爷们疼姑娘,就我们二姑娘摸样性情,凭是到了谁家,也能立得起来过日子。我们姑娘既能干,又不稀罕婆家一草一木,正是腰杆子挺直,硬气得很呢!”
张氏笑道:“这话也有道理,不过居家果日不是比勇斗狠,要一家子合心才好,否则就是赢了也是累得慌。”
何嫂子忙着应是,主仆议论半晌方罢。
这里情况自有人特特通报迎春知道,对于水家清贫迎春并不在乎,对于水家水母对于儿子教养迎春心里十分欢喜,至少不会跟母亲一般被小老婆包围。却是面上淡淡的,只当与自己不相干。淡淡的喝茶,跟黛玉慢慢下棋。却是心无二用,未几便出昏招,直到中盘就投子认输了。
迎春一愣之下:“再来!”
黛玉起身一叹:“心不在焉,再来实盘也是这般。紫鹃丫头,你陪着二姐姐输吧!”
紫鹃就笑:“姑娘他绕了我吧,我紧赶慢赶能够算清输赢已经很不错了,这会子有分派我下棋,我还是帮着婆子去洒扫去吧。”
迎春追着黛玉掐脸:“你就埋汰人吧,我就那样次,支配跟丫头下了!”
黛玉被迎春掐着腮帮也不改口,笑盈盈的:“没有心,只怕连丫头也赢不得呢!”
她死不认错,迎春却舍不得再掐:“明明这般的刁嘴,却是叫人爱,算了,饶了你吧!”
凤姐正在帮着张氏忙碌参详嫁妆单子,迎春的妆奁总额张氏已经确定了,除了张氏妆奁三分之一,贾府女儿出嫁规定的三万妆奁,这是贾敏的当年规格。
张氏却使人唤来凤姐商议,总账上又一百四十多万现金,张氏心很宽敞,两房人家一人一半。张氏跟凤姐商议:“你妹子这些年没少为家里操心劳力,她婆家你也知道,吃穿不愁,却是毫无积蓄,你妹妹金尊玉贵长大,没有养大了却叫她去吃苦道理,珏儿的家我当了,你呢,我要问你一声,我们二房也只有一个女儿,你也只有一个妹子,我想着把大房现金总额的十分之一给你妹妹做妆奁,余下九成是你们兄弟二人平分,你是什么想法?”
凤姐忙着站起身子:“看婆婆说的这话,您怎么想就怎么做,这是您的慈爱,谁还有意见不成?就是我们兄嫂,我也早给二爷说了,二爷早年得了些好的红宝,我早就给迎妹妹预备了全套头面,金玉宝石珍珠一样一套,都是时新款式。我已经带来了,就看太太您满意不满意,若是看着不好,媳妇即可就让人改去。”
夏荷平儿丰儿小红在后面果然一人捧着一个首饰盒子进了房,齐齐放在桌上,凤姐自一个个打开,张氏看时,果然光华灿烂,金子熠熠闪耀,却是时新打造。
张氏额首:“嗯,这才是兄友弟恭的兴家之兆呢!”
何嫂子忙着夸赞:“量大福大,舍得舍得,说得就是我们二奶奶呢,将来必定富贵无双啊!”
凤姐笑得似朵花儿:“都是妈妈夸奖的好!”
张氏笑道:“巧姐儿多跟姑姑亲近,她二姑姑是个心善的。”
凤姐笑盈盈的:“巧姐儿跟姑姑可亲呢,已经在描摹姑姑打得影本了,最喜欢就是去葳莛轩找三位姑姑亲近了。”
婆媳们欢欢喜喜说这话,却是平儿去而复返,神色甚是尴尬。
凤姐当着张氏不想背话,便问:“何事?”
平儿小声道:“姨太太来了!”
凤姐皱眉:“那个姨太太?哦,薛家?”
平儿尴尬点头:“恩呢!”
凤姐这才忙着起身辞别:“婆婆无甚吩咐,媳妇去去再来。”
回来却见薛王氏哭得眼圈鼻头红红的。凤姐忙着搀扶坐下了:“姨妈这是怎的了?”
薛王氏就哭起来:“你表兄好好的娶个搅家精,进门不过半月就闹起来,这会子连我也敢对着骂了,昨儿十六,听闻你宝妹妹病了,我递牌子会亲,回来却是你表兄又跟搅家精闹了一场,把家里的银钱拿走一半,人影不见了。我倒没问得她,她却跟我对起嘴来,还说我一心想着女儿,不如去跟皇帝女婿过日子,你听听这是什么话,我有儿子有房有地,凭什么撵我去跟女婿?凤丫头啊,你说我姨妈我命苦不命苦啊。你宝妹妹金玉人品,全是为了哥哥才落得今日地步,不想却得了这样嫂嫂,如今有我,他好这样,他日我去了,你妹妹不是个孤人呢?”
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家里有老人最不喜欢见哭声了,这样被老太太张氏听见都是不好。凤姐忙令丫头关门闭户。又是苦苦劝慰半天,薛王氏才住了哭声,还是抽抽噎噎:“凤丫头,你是个好的,都是二姑姑错了念头,今后姨妈我不在了,你宝妹妹你切看他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