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迎春掉头而去,凤姐还在愣怔,平儿已经警醒,忙着拉扯凤姐:“奶奶?”
凤姐何等样人,立时察觉玄机,咯咯咯咯笑起来,几步赶上迎春挽住:“看看二妹妹妹啊,终究小孩儿,不过一句玩笑话,何至于此呢!”
迎春被她拉住,不得不停住脚步,却是依旧沉静着脸色,不喜不忧,翘着小下巴,就那么水汪汪的瞅着凤姐,心中暗哂:二姑娘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这个凤辣子如何转圜,哄了本姑娘的计策出来。
凤姐却一阵风撮着迎春往自己房院而去:“快快快,我房里有你喜欢的东西呢!”
迎春挑眉:“好东西还是姐姐自己留着吧,我与姐姐情分……”
凤姐忙着拉起迎春手:“哎哟,妹妹这是当了真呢,好好好,姐姐给你打几下与妹妹消气吧!”
说着递上脸来,嘴里嘟噜:“不过妹妹要轻些,免得我带了幌子不得见人,受累的还不是妹妹呢!”
迎春虽然今生活泼许多,还没到凤姐滚刀肉地步,顿时哭笑不得:“怪的老祖宗说你是泼辣货,真是不假,叫我打你,转眼又去老祖宗面前告状,说我不忿尊卑上下。”
凤姐却在瞬间笑起来:“好了好了,笑了就好了。”自顾自拉了迎春坐下,招手唤平儿:“奉上来!”
原来是一封信笺,扬州黛玉写来信笺。
迎春看过无限欢喜:“二哥哥与林妹妹月中就到了,这可太好了,届时我们姐妹一起去舅舅家里逛一天去。”
凤姐在边上问:“高兴吧?”
迎春眼睛盯着信笺,沉浸在自己喜悦里,脑袋连点直点:“嗯嗯!”
凤姐便伸出手来:“拿来!”
迎春抬头:“什么啊?”
凤姐睨着眼睛,玉手扇啊扇的:“主意啊?不是说不是什么大事吗?”
迎春也睨着眼睛,直摇头:“我看姐姐真是该打,当初姐姐那般想进宫,可是在宫中有门路,势在必得?”
这是公开秘密了,凤姐毫不避讳点了头:“有啊,跟薛家这事儿什么关系?”话没说完,凤姐一声‘哦’:“你是说帮她进宫?”
迎春点头:“她要进宫搏前程,娘家岂能寄人篱下?”
凤姐挑眉道:“可是,二太太也能帮她,届时大姑妈必定事事要听二太太,长住府里也未可知,只是我们太太必定不高兴!”
迎春迅速更正:“啐,什么太太不高兴,是那个人实在不得沾惹。”
凤姐忙点头:“是是是,这我岂能不知道,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还有二太太从中作梗。”
迎春笑眯眯压低声音:“且等着吧,姐姐先去跟薛姨妈说上几句,一旦她要求姐姐援手,姐姐就放手一搏,如今的世道,只要有银子,什么事情不能手到擒来。”
凤姐得意点头:“这话倒不错!”
迎春忽而肃正脸色,眼眸盯着凤姐闪亮亮的眼眸,伸出一根指头在凤姐面前晃啊晃:“我们姑嫂情同姐妹,我也不掖着藏着。我提点姐姐一条,姐姐务必切记,姐姐你只管将王家关系交给薛家,切勿亲自出头替他们打点,银钱更是不要沾手分毫,以免将来说不清楚。”
“这哪能呢!”凤姐脸上笑着,眼睛盯着迎春心中发憷,自己怎么才刚生出心思,迎春就知道了?难道迎春能掐会算不成呢?心里一阵阵发凉,今后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迎春明知她心思,却故意一惊一咋:“姐姐,姐姐?发什么楞啊?”
凤姐笑眯眯‘噢’一声,起身抱出一个首饰匣子:“这是薛姨妈给我堆纱绢花,说是宝妹妹不喜欢花儿朵儿这些,我还没动过,妹妹先挑两支吧。”
迎春一看又一愣,这事儿怎么有提前出来了,刘姥姥尚未来,林妹妹又不在,就是二哥哥也不在呢!
迎春看着凤姐粉腮把脸红一红,伸手挑了四支:“林妹妹也有吧?”
凤姐笑:“那还用问!”
却说凤姐亲自送了迎春出房门,回去房里直叹气。平儿就好奇:“二姑娘不是已经替奶奶都打算好了,如何还是这般犯难呢?”
凤姐苦笑:“看着她说得热闹,哪里起到一丝儿作用?”说着话,凤姐招手平儿靠近:“你有没觉得二姑娘太聪明了?似能掐会算,连我想什么他也知道呢?”
平儿嗤一声:“奶奶的心思婢子十之八九也猜得到,难道婢子也能掐会算?不过跟人接触久了,对方心思也了解个七七八八,连看的带猜得,凑一凑,也就齐全了。”
凤姐顿时放松了:“你这一说,我就放心了,若是真有人可以看穿人的心思,那就太可怕了。”
平儿笑:“也不可怕!”
凤姐冷眼看着平儿:“不可怕?”
平儿笑:“当然啊,二姑娘就能看穿人的心思,也与我们无碍,我们总是跟太太二爷一条心思,二姑娘也是这般,我们利益一致,都是为了大房二爷,所以我们的心思二姑娘知道岂非更好?怕什么呢?”
凤姐心里画一画,顿时笑了,伸手一捏平儿脸颊:“就你聪明,奶奶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不如我让二爷受了你吧,我们长长久久在一起!”
“奶奶就是喜欢不正经。”
平儿啐一声,劈手跑了。
回头却说贾琏,三月二十自扬州走水路,总算在薛家人来京半月后,于四月中旬到家了。
贾琏回京事情前面已说过了,再不赘述。
却说黛玉这回返京,虽说成熟不少,遇见宝钗这个四角齐全之人,还是稍嫌稚嫩。好在这一世不比从前,宝钗日日在那边院子里,请了两个嬷嬷学规矩,轻易不到这边行走。她虽然行事周全,上下打点,也是打点那边二房之人,不与这边大房相干。
人们只说她比大奶奶温煦大方,扯不到黛玉与迎春姐妹们身上。
再者,如今张氏当家,也没有人傻到那般地步,敢公然吹捧宝钗踩低贾母心尖尖黛玉。
这一世,迎春自从重生,步步为营,细心谋划,许多人和事都发生了变数。黛玉跟宝玉之间关系首当其冲。
黛玉初来,迎春便利用贾珏,有意拆开了宝玉跟黛玉同床共枕青梅竹马经历。中间,黛玉又因为张氏怜惜回家一年伺疾。她跟宝玉虽比一般外人亲密些,却也不似前生那般耳鬓厮磨,亲密无间。兼之,当家主母张氏对她和颜悦色,又有迎春刻意关心体贴,在黛玉心里,宝玉再不是唯一依靠,对之依恋之情淡化许多。
反之亦然。
宝玉身上也因为迎春有意而为有了变数。一来因为迎春提点,张氏运作,虽然宝玉贾珏偶尔到贾母房里厮混,却终究搬出去居住,等闲不许他们到姐妹们闺房闲走。
二来宝玉因为被拘在书房读书,有蒋先生这个脾气不大好的先生盯着,再不能一如前世在私塾人多好混日子。宝玉虽然不情愿也不得不天天点卯,否则蒋先生板子不轻饶。
再者,他又有贾珏这个小弟弟比照着,也不好落后叫人笑话,也只好勉为其难,读写诗书,免得落后贾珏这个天才儿童太多,被先生责骂。
这一来,宝玉就更没有时间到处瞎逛,殷勤姐妹们,自然跟黛玉接触也就少了。
这一世,贾政对宝玉的态度也有些许不同。贾政如今搬去那边,宝玉依旧留在这边,父子隔得远了,宝玉不用天天被他老子吓得半死了。
还有王氏今生栽在张氏迎春母女手中,失宠贾母与贾政,也是去掌家权利,没有杀伐决断权利,王氏再凶狠也不过是没有利爪的老虎,再不能肆意伤人,赵姨娘日子好过多了,不再需要拿宝玉下蛆,宝玉待遇似乎好了许多。
贾政偶尔见了宝玉,宝玉虽然吓得老鼠似的,贾政却客气多了,也不似原先见天开口就骂他畜生,闭口就是板子。偶尔还会笑一笑,夸一句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