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橘早看不惯奶娘作兴好赌贪财压榨小丫头,因愤愤道:“她敢?还有老太太太太呢。依奴婢说,姑娘就是心太慈软,要依婢子,趁早回了太太,撵了她个祸害,岂不干净。”
迎春要得就是绣橘这般合心,自己好顺水推舟,如今达成目的,迎春心中甚喜。只是怎么撵法,草率不得。迎春自己没权利,要让别人看不下去,不得不下手帮忙,撵了她,叫人说不出自己一个‘不’字,却是个大学问。
她摇头道:“她虽不堪,别人未必知道,撵了她不过母亲一句话,我却要落个不容人了。奶娘毕竟有年岁了,你心里纵然不高兴,平日里要敬着些,免得她挑理。她是长辈,你跟她对阵只有吃亏的份,我也不能时时跟着你。你自己机灵些,免吃了眼前亏。只是有一条,她若自己不尊重,擅动这屋里金银器皿衣服首饰,你尽管当场顶回去,自有我与太太替你做主。”
绣橘得了这话,不由眼睛湿润了,想来自己一家子不会下场凄凉了。连声答应下了:“姑娘放心,婢子绝不叫她算计姑娘东西。”
迎春点头:“哦,不是叫你娘老子注意奶娘动静,怎的了?她今日怎的又是从外面进来?别是又去赌了罢?”
绣橘轻轻点头:“想是的,姑娘这一年守孝不出门子,屋里头事情少,闲的她有劲儿没处使了,拿着银子烧包,听我娘说,她可是府里人都借遍了,说是不下十两帐了。这些天进这屋里眼神看着就不对了,亏是姑娘吩咐我盯的紧,不然就被她趁了空子了。”
迎春闻言想起奶娘第一次偷拿自己长命锁手链脚链当当之事来。那时自己面情软,想着息事宁人,不想纵得她后来竟敢偷拿自己金凤去质押赌博。看来这回逼急了,想起要偷拿自己首饰填亏空了。
迎春想起自己前生所受轻慢侮辱,不由眼眸凛一凛,对着绣橘招招手,主仆一番商议。
绣橘讶然:“姑娘?这不是白白便宜她么?”
迎春笑道:“你想不想今后都能抓住她的辫子,摁住她脑袋,叫她不敢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呢?”
绣橘与她娘这些年受奶娘欺负可不是一回两回,情势比人强,绣橘爹娘也只得忍着。如今听迎春这般说法,又有些迟疑:“只是我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怕是对付不了奶娘呢,奶娘跟姑娘屋里来可是走了老太太路子。”
迎春道:“这不用你担心,只管叫你爹娘拿住她就是了。”
绣橘笑盈盈一福身:“婢子记住了。”言罢替迎春梳起头发。
迎春慢慢又道:“记得告诉你娘,只要跟她打个照面,拿住赃证就成了,她若求情,就说你们管不着,叫她来跟我说。”
这一番话出口,迎春主仆更加贴心了。
绣橘当晚抽空回家一趟,跟她父母一番商议,她父亲尤其是个本分人,这也是老太太让他主管自己院子采买之故。听了女儿话,他心里直打鼓:“她们赌博可不是一人两人,那可是一大帮子,还有放哨t场子的,要抓也不易,且这一抓可就得罪老大一帮子人,我们在府里也别想待下去了。”
绣橘急道:“没说叫你抓,您只要在奶娘赌博之时跟她打个照面,是她赌博人证就成了,后面事情你就不必管了。”
绣橘娘也很犹豫,李奶奶可不好惹,她家二婶又成了宝玉奶娘了。
绣橘见父母犹豫不绝不答应,急了:“我这也是为了家里好,李奶奶可是人前人后发了誓,为着我占了她肖想位子,要把我们一家子赶出去讨饭了。”
绣橘说着哭起来:“姥爷老娘这些年瞧病可是全靠姑娘帮衬,若是姑娘被他拿捏,我们全家被赶出去,别说老娘姥爷没着落,就是我与弟弟也得饿死了。”
说着绣橘擦把眼泪起了身:“你们既然怕事不肯替我出头,也不愿意弟弟就爱你过来有出息,罢了,大不了大家死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姑娘是主子,有的是忠心耿耿奴才凑上去帮忙,当成人家多稀罕我们呢,不过姑娘看我老实可靠呢。”
绣橘娘听说儿子前程,终于下了决心;“罢了,你爹胆小,我去,我知道她们三五时就在小厨房后面杂货房里汇聚,有时候在二门房内里睡房,她们以为拿棉絮堵了门窗就没人知道了,没想到我一个姐妹在厨房打下手,一日起得早了就碰见了,又告诉了我。只是她也怕事,不许我告人。既是这般,我明儿就去跟她套近乎,打听落实日期,门房我去不得,等哪一日她们再道小厨房聚赌,我在老太太院子当差,可是方便,摸准了日期,我主动留在府里值夜,起个大早假作寻个物件,堵了她们去。”
绣橘闻言拍手:“好,就这么办。”
绣橘爹金老二胆小怕事只犯嘀咕:“这成么?”
绣橘反问他爹道:“爹想不想有一日孙子或重孙子也跟赖家似的从小放出去跟主子一样有人伺候着读圣贤书?”
他爹展颜一笑:“废话,谁不想啊。”
绣橘肃正脸色:“女儿可听老太太说呢,天不下雨地无苗,阳光不照花不红,人不勤奋不长进,爹爹以为呢?”
这话其实迎春说的。绣橘以为安到老太太身上更能震慑人。只是无论谁说,她爹却知道这些文绉绉的话中含义,简而言之,不劳动不得食,顿时闭了嘴巴。
绣橘娘发狠一拍胸脯子:“好女儿,娘知道你的意思,咱又不害人,不过长双眼睛,放心吧,你等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