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廊走到门前,往外一瞧,只见宝玉淋得落水鸡一样。袭人一惊,又觉好笑,又是着忙,忙开了门,笑得弯着腰拍手道:“这么大雨地里跑什么?没得湿了一身,我们又哪里知道二爷竟就回来了。”
谁知宝玉正一肚子恼火,满心想要把这开门的踢两脚,及等开了门,也并不仔细看是谁,只当是些小丫头们,便抬腿踢在肋上。袭人不曾防着,当下哎呦一声。宝玉还要骂:“下流东西!”麝月却是因着前头晴雯的话,有心过来看一看,见着这模样儿不对,忙几步上来拦下话头:“二爷这是怎么了?”
宝玉一低头,一是瞧见袭人,又见她哭了,方知道踢错了,忙笑着道:“哎呦,是你来了!踢在哪里了?”袭人从来不曾受过一句大话,今日忽被宝玉生气踢了一下,又是当着许多人,不免又羞又气又疼,一时只觉得无处容身。待要说话,又想着宝玉未必安心踢她的,方忍着道:“没有踢着,还不换衣裳去。”宝玉方进屋子,袭人等也随着过去。
唯有一个晴雯在旁冷眼瞧了一回,见着众人都随着往屋子里去,她嗤笑一声,忽而转身看向院门,竟是怔怔地落了几滴泪来。
第八十章生离心筹谋归家来
静静站了半晌,身后便传来脚步声,又有两句话儿。晴雯忙取了帕子拭去脸上珠泪,略抿了抿头发,回头看来,却不知何时雨已经渐渐稀疏,春燕正送那宝官、玉官回去。见着她站在这里,春燕还笑着说了一声:“姐姐怎么站在这儿?这会儿还有些风呢,仔细着凉。”
“一时恍了神罢了。”晴雯与她们略略点了点头,也无心多说旁话,便自回去,心中却是翻来覆去,着实思量。她先头只想着,若是要出去,寻个好时候,略求一求二爷,大约是不难的,在这几年好生积攒些东西,日后凭着这些,自己又有这么一手针线,好生寻摸清楚了,再也不难的。
如今瞧着,自己却是想差了,便是在这儿,也未必能十分保全。
二爷平日里倒是言笑无忌,待她们这些丫鬟婢女也是好的。但一时恼了,还不是说踢就踢,说骂就骂,今儿是袭人担了那小丫鬟的罪,明儿谁知道又是哪个?自己却不愿受这样的气!只是这时候便是求出去,且不说这由头不好寻,自己那姑舅表哥并表嫂也不是能为自己说话做倚靠的。一时离了这里,没得寻摸清楚外头如何,却要去配人,那便真个是要一头碰死了!
这么想了一阵,她心中犹自难解,又是做了一阵针线活儿,到了夜里才囫囵睡了一场,暂时将这事儿放下。谁知到了第二日,她便听得府里头传言,说是金钏儿被撵了出去。
晴雯先头还是一怔,欲不管,谁知仿佛又有一句宝玉的话,倒是勾起她昨日的心来。由此,想了半日,她到底寻到了几个平日里最是能说会道的婆子,打听了几声,也不甚分明,只说内里夹杂着宝玉,有些什么不好听不好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