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家中也有姐妹,倒是尽让的,平日里说笑一回,也就如此,却少有往外头走动的。”
江澄素日知道黛玉性情,见着她虽是唇角含笑,眸中却蒙着一层淡淡的灰色,不似在扬州时,也是娇弱,到底透着鲜亮,心下不免一叹,暗想:林妹妹虽生得品貌双全,才华出众,千万个人之中也没得一个的,却是遭际堪怜。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姊妹,便有家财万贯,世家清名,那又如何?到底是一段不足。
现今瞧着,她这般可人疼的,在那贾家也未必如意呢。慢说舅家再好,到底是寄人篱下,哪里能如自家自在这一桩。单单看她现今已是长成,三年便是及笄,竟没个舅母与她交游京城诸世家大族,引以为援,可见也没什么真心相待。
只是这样的话,她到底是外人,须不好多提,思量一回,便与叔母程氏略略示意。
程夫人极有心思,立时回转过来,只含笑与黛玉道:“恕我不中用,说了这半日,竟也乏了。你们姐妹也多时不见,却好好聚一回才是。”黛玉与江澄忙笑着又说了两句推辞的话,方才辞去。
及等到了江澄屋子里,她便打发了丫鬟下去,且拉着黛玉到了内室说话儿。
黛玉瞧着内里布置精巧,却不露俗套,正是女孩儿的闺房,目光一凝,才是与江澄道:“程夫人果真有心,只怕屋子里也是早有布置的,精细不说,却难得那几盆花儿,恰是对了你的性情。”
这却是江澄的一个癖性。她素日虽爱花,倒也不曾成癖,不过寻常女孩儿那般罢了,只有一样却是稀罕:她住的屋子里若不曾布置两三盆新鲜花儿,便是再精巧也心中过意不去的。
江澄一眼看过去,便知这话的意思,原是明媚的笑容一时也消去,眉头一皱,已然悄悄问道:“我瞧着你似不如先时欣悦,好似平添了许多愁绪。听我说一句,便伯父故去,他在九泉之下见着你这样,也必不好过的。”
听得江澄提及林如海,黛玉眼圈儿也是一红,想着他诸般筹划,偏生自己却也不能保住他留与自己的东西,着实无能,因道:“我自是晓得这些。但事到临头不由人,我原是小辈,又年幼,举动皆不自如,有些事儿,虽是知道也是无可奈何……”
“难道是那贾家……”江澄听得黛玉这般说来,心内原就存了疑惑的,立时有些明白,当下面色一变,口中却说不得什么。俗语道疏不间亲,贾家再是不好,究竟是黛玉的舅家,况且,正如黛玉所想,现今寄人篱下,再无旁人可依傍的,她便有心帮衬,又能如何?
江澄思及旧日,由不得长长叹息一声,也是红了眼圈,且陪着黛玉落了几滴泪,方又劝道:“不过三五年,及等你出阁,这些事儿也就没了。你且忍一忍,好日子且在后头呢。再者,伯父也在底下护佑着你呢,你过得好,他才能放心。”
这般话,黛玉也是听了几回,心内的羞涩与宽慰却不曾减了分毫,当下粉面微红,却也知道她的好意,便低低应了一声,道:“我知道的,姐姐也不必担心。不过这三五年罢了,总瞧着日后才是。”
如此说了半晌,彼此心气渐渐平复,黛玉方问及江澄入京的缘故:“倒是姐姐怎入了京中?可是有什么缘故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