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妃扶额。骨肉连心,王夫人连忙关切道:“娘娘可是头疼?”
可不是头疼么?纯粹是给你们给气的!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们的关注点怎么还绕着两个混吃混喝的僧道打转?
他俩说皇后肚子里那还没落地的孩子是女孩,你们就当真信是女孩?
皇后早年是夭折过一个儿子的!
这两年国丈家可没少往清虚观与大相国寺送香油钱!
这么信他俩的话,他们说贾家明儿倒台,你们今晚就要悬梁不成?!
元妃实在懒与她们纷争了,摆了摆手,索性径直定下主意:“这件事以后再不准提起,几个丫头的婚事自有我做主,总不会叫自己的妹妹吃亏了去。”见邢夫人兀自有不甘之色,心知这位牛心古怪的大伯母心里存了气,纵使碍着自己不好反驳,但保不准回头变着法子寻王夫人的晦气。
以元瑶的本性,似这等愚顽不堪、利欲熏心之人,倘若是她门中弟子,打一顿、再关几年禁闭勒令面壁修行,一准的出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可她偏生还挂着个贾元春的身份,便得按着俗世的规矩行事,哪怕是再懒得与邢夫人讲道理,冲着王夫人这个贾元春的生身之母,她还是得细细的与邢夫人分说:“圣上春秋鼎盛,宫中年幼皇子渐渐长成,不乏高位妃嫔所出之子,况且皇后娘娘还能生育呢。皇长子母家不显,母妃无宠,统共只占着长子一条好处,可再过些年,成年的皇子多起来,他还能继续拔尖下去?家里果真早早的站了队,届时若是想要下船,不说旁家还愿不愿意收我们,便是愿意,皇长子肯不肯放还是另一回事呢。”
邢夫人哑口无言。王夫人则道:“娘娘说的是,可见盘算千条万条都是虚的,总不如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可靠。上月我去清虚观敬香,求到了上上签,解签的道士还说娘娘今年必得贵子呢。”
“清虚观的签最是灵验,娘娘可要抓紧时机啊!”邢夫人忙说。
“上回锦乡侯夫人给了我一个求子方儿……”王夫人说。
元妃深深的吸了口气,想要抬手再度扶额,却又对上了王夫人殷殷关切而期待的眼神,抬到一半的手硬生生的拐了弯,拿起先前喝了一半便搁在一旁的茶。力道略重,险些把那细胎的小茶盅捏碎。
这群碎嘴婆子爱怎样怎样去吧!贾元春,这回你的恩情就算是有天高海深,我也要摞挑子不管了!
元妃是阖宫有名的冷美人,素来意态冷淡如冰雪,却被两个笃信封建迷信的妇女唠叨得如此焦躁不耐,偏还发作不得,也是难得之极的趣事。黛玉在旁看得只想笑,又下死力忍住不笑,忍得整个人都在微微的发颤。元妃余光瞥见她忍笑忍得满面通红的模样,顿时满脸讶色:“林丫头怎么忽然发起抖了?可是病了?如今天气忽冷忽热,正是易受寒的时候,万一病了可不是玩的!”不待黛玉张口,已然略担忧的高声道,“没看见县君病了么?快叫太医来!”
抱琴憋着笑,匆匆一礼便退出去叫人传太医来,邢夫人、王夫人顿时将先前的话题忘到了爪哇国,一前一后的簇拥上来围着黛玉嘘寒问暖。黛玉连插话的空隙都找不出来,好容易捱到她俩喘口气的功夫,正待张口分辨一句“我没有生病”,还未出声,便被两个宫女不由分说的摁倒在榻上,一杯热茶凑到了嘴边。茶才喝完,太医已背着药箱如飞的跑来了。
“我不过是笑了她一下,其实究竟也没笑出来,就被大姐姐叫来太医,指鹿为马的非说我染了风寒,开了足足三天的苦药汁子,还让两位舅妈盯着喝,一顿都不落下的——大姐姐的心眼也忒促狭了!”夜间,黛玉向赦生抱怨道。
天涯彼方,赦生徐徐的收敛了因运功修炼而激荡不休的魔气,花了一刻钟的功夫默默的衡量了下自己与元瑶的武力值差距。
这几年来他日日勤苦修炼,实力突飞猛进,早与当年与她交手时不可同日而语,可据元瑶讲,当年她亦非全盛状态,之后割元神以补天,这状态只怕是益发的下滑。趁人之危不是正直魔能干的事儿,可要等元瑶恢复巅峰时期的实力,又不知得等多少年……
所幸,魔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总有一天,给你报仇。”赦生纠结半晌,说。
“……你会错意了……”黛玉噎住,可顿了顿,眼望着烛台上连缀成玲珑形状的灯花,唇角终是忍不住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