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醒破(1 / 2)

“魔物!你是待我杀进去把你擒出来,还是自己出来受死?”言罢,元瑶敏锐的察觉到潇湘馆的气息立即变了,不一时,一名少年模样的魔物自角落闪出,对她比了个“跟来”的手势,便是穿梁过瓦的向外飞去。元瑶观其气息与那日黛玉身上的魔气相符,又仔细排查了潇湘馆内部,见一切正常,这才飞身而起,跟了过去。

修道有成者飞行速度宛如电光,只一眨眼,已来到了京郊五十里的一处荒地。两人齐齐止步,这才看清了彼此的形容。元瑶见赦生年纪虽不大,但身姿挺拔,意态刚劲,容颜i丽,心中暗惊。要知道魔物大多生得十分丑陋,然而越是血统强大的魔物,反而皮相生得越是美丽,这魔物容貌如此出色,其血统来历怕是十分可怖,如今的气息已经很是不弱,如果任由他成长下去,天知道他日会给人间带来多大威胁?断不可留!

一念及此,元瑶杀心顿起。

赦生因不便在贾府中来去的缘故,之前足有数月未能来探望黛玉。谁知贾府诸艳忽然齐齐迁居大观园,园中不比荣国府里人多眼杂,正方便他潜入园中,哪知刚来的头一天晚上就遇上一个诡异高手上门踢馆?借着一线月光,他终于看清了元瑶的面容,心中亦是狠狠一紧。女子云鬓峨峨,眉若远山,目含春水,意蕴清凛,与此世界目前为止所见的女子装束、气质都大不相同,倒更似是讲武堂的师父们口中的道门中人。异度魔界与道门乃是宿敌,一见到个与“道”字沾边的都能条件反射的激起战斗本能,何况来者不善?

只是他自来到此方世界后,也曾寻访挑战过各地高手,却无一例外的全是庸庸碌碌之辈,陡然横空出世这么一个实力高得不合此间常理的高手,赦生战意沸腾之余,心中也不由暗暗纳罕。

一时一方真气滔滔,一方魔气汹涌,杀到了一处。

元瑶的法器是她的本命法宝冰魄玄黄枪,她前生已修至大乘飞升境界,身家自然丰厚,可惜大半耗在了劫雷里,小半丢在了莫名其妙的空间穿越中,只剩下本命法宝不离不弃的追随到了这个时空。冰魄玄黄枪既能成为大乘期修士的本命法宝,其威力自然奇高,外似冰寒无匹,实则热力内敛,外愈寒,内愈热,极端的反差,正是极端的威能。

赦生见她出招之际风声冰冷彻骨,以为她是冰系的修真者,谁知她速度快得近乎玄妙,明明眼看着还有数丈之远,身子还在预备着退避,那枪尖已递到了眼前,寒意侵蚀之下,临近之处的衣衫居然结出了厚厚的冰晶。赦生极力避开,却仍不免被刺伤一边臂膀,伤口初时感觉奇寒,接着居然是无比的酷热,冷热交加之下剧痛似刮骨凌迟,整条胳膊眼看已抬不起来了。

迅速以魔气封住关节避免寒热之气沿着经脉蔓延,赦生的目光满是惊骇与冷静。这女子初初展现出来的实力、速度居然都不在他的长兄邪郎之下,且手中兵刃威力之大,竟隐隐胜过了二哥黥龙的银邪。偏偏赦生长于力战,速度正是弱项,坐骑雷狼兽被卡在异度魔界,手里也没有趁手的兵器,防身匕首暂时送了黛玉,现在所用的长戟还是林如海生前送的,说是中原能工巧匠铸成,实际上就是块凡铁,魔界杂兵都懒得用。

这一战,怕是有败无胜。要博取一线生机,惟有……

心念一动间,两人已过了数十招。元瑶身经百战,临阵对敌的阅历极其丰富,第一招便瞧出了赦生速度上的弱点,一时枪身一晃,洒出万点寒星,每一点都直指赦生一处空门。赦生本走的是以力破巧的路子,但他年纪尚幼,修为差距元瑶一层,兵器上又是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纵使天分高明、出招雄浑、应变凌厉,也不过堪堪支撑了四十九招。第五十招即被元瑶当胸一枪,洞穿了胸口。

“砰”一声,少年仰面倒地,褐发被震荡的气流带起,又落下,有几缕盖住了脸颊。没有人知道他弥留之际的表情,只是被夜风拂过他的衣衫之际,纤瘦的轮廓,依稀还是未长成的小小少年的样子。

魔,道,皆是应天数而生,本无高低之分。可你纵有千万无辜之处,既来祸害人间,死于人手,便是注定的报应。元瑶想着,银光一敛,掌中长枪已然消失,走了过去:“身死,生前罪业皆消,任你曝尸荒野未免有伤天和,还是将你入葬吧。”说着俯身蹲下,欲收殓他的尸身。

稀薄的星月之光下,少年被发丝挡住的眼睛霍然圆睁,目光凛若凶兽残冷的眸瞳。元瑶心知中计,但已不及闪避,当即以攻为守,一掌全力击出。

是夜,京郊的百姓在沉眠中被轰然的巨响惊醒,似山崩地裂,似流星坠落,尘沙木石飞舞,整整一个时辰后方才落定。本是荒原的地方,多出了一个千丈方圆百丈来深的巨坑。

地羽之宫。

随着一声惊呼,冷秀姣艳的女王拥被坐起,朱武随即醒来,叫了她几声,她只是怔怔的盯着朱武看,目光朦朦胧胧,分明是眼睛看着他,魂却飞到了别处,披散的紫发沿着身体的轮廓逶迤而下,潋滟着幽沉的华光,更衬得玉容苍白,泛着凄然的憔悴。

朱武所熟悉的九祸向来是高傲冷绝的,哪里露出过如此脆弱的模样?一时朱武整颗心都被怜惜的柔情所填满,恨不能将自己化了去以稍稍分担爱妻此刻的忧愁,正欲打叠起千言万语去询问劝慰,偏偏门外煞风景的传来通报声:“朱皇,伏婴师求见!”

朱武:……

伏婴师!你最好给我一个像样的理由!

事实证明,伏婴师还真是有像样的理由。盛怒的朱武携一身狂乱的魔压而来,鬼族军师直面其锋,岿然不动的拉了拉湖蓝披风领口的风毛:“朱皇,三王子有消息了。”

“快说!”一番大怒转惊天大喜,朱武的一身魔压因着剧烈波动的情绪居然分毫不曾减弱。

伏婴师终于有些顶不住,在心底骂了那个奸猾的老鸠数句,默默的后移半步,修长的手指间出现了一道符咒:“三王子十三岁生辰时,先鬼王曾令鸠神子为王子炼制替身符、护身符各一。”

朱武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喜色瞬间一扫而空:“鸠感应到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是哪一道?”

伏婴师悄悄的又退开两步,躬身微微一礼,暗暗却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就在今夜丑时三刻,替身符破。”施咒者与自己特殊炼制的符咒之间往往存在着某种微妙的精神联系,以鸠神子的术力,符咒被破的瞬间,即使远隔不同时空,也能于刹那间感应到赦生的位置。只是替身符的作用是在主人的生死关头替死的,三王子究竟遭遇了何等险境,居然危及性命?他如今有没有脱离险境?如果没有,仅剩下一道护身符的他怕是性命难保。

三王子失踪后,作为魔界最长于神术与阴阳术数的鸠神族、伏婴族的族长,鸠神子与伏婴师都被朱武下了严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三王子。谁知多年来皆是劳而无功,忽然有了消息却又形同报丧,谁知道朱武会是什么反应?难怪鸠神子方一将此消息告知他就撒腿开溜!剩下伏婴师一个,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昧着自己的强烈到几近于偏执的责任心知情不报,硬着头皮也得顶上。

赦生出生时朱武还在外周游,又以为这是心爱的女人和亲弟弟背叛自己的产物。他自来是爱憎极端的性情,对于所爱固然恨不能倾其所有的去爱,对于所恨却也能斩草除根不留半点余地。赦生毕竟是他亲弟弟和九祸的骨血,他固然做不到狠心到咒他去死的程度,却也不愿听到有关于这个孩子的任何消息。

他哪里知道,他当年赌气出走,留给九祸的除了满心被爱人抛弃的痛不欲生与心灰意冷之外,便只有这点尚在腹中的骨血。不忍弃之,更不忍杀之,若不是鬼王向九祸求婚,怕是赦生作为他银朱武的亲生骨肉,非但无法冠以“银”之姓,还要顶着一个生父不详的私生子的臭名出世。

他实在亏欠这个素未谋面的儿子太多,他本以为来日方长,有足够的时间去弥补,去给予这个孩子足够的爱。可是……难道已经晚了吗?

“这个消息,先瞒着九祸。”朱武颓然道。

朱武进来时,九祸还呆呆的坐着,见他靠近也没有说话,只是忽然将脸埋在了他的肩头。她鲜少有如此柔情似水的时候,可惜朱武此刻满心悲怆无心消受,只是下意识的抱住她,不一时便觉得肩头的衣料沁出几许湿意。

她居然哭了!

他们幼时相识,少年相爱,青年相离,可再怎么争吵、互相伤害,他都没有见九祸掉过一滴眼泪,可如今,她居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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