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紧那罗的疑惑，白启认真点头道：“我自然没有骗你。”
“你行救赎之道，把一个个堕落沉沦的生灵，从悲惨命运中救出来。”
“我也是救赎，但我跟你不同，我不会动嘴皮子。”
“从我证得大罗金仙开始，每年都要杀一批仙神，越来越多，前不久在人间界，又杀了小十几万。”
“师，玄玑圣人曾经指点上清，告诉他，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我就是践行这句话，选择杀人来救赎他们。”
白启原本还想说这件事本来应该是上清通天来做的，奈何这个家伙别看是剑修，结果心软得很，连自家的孽徒，都是他外人来帮忙清理。
作为交换，他把截教炼制无数年的仙酒喝了大半，勉强算是收回了一点服务费。
还别说，金灵、龟灵、无当三位后辈酿制的仙酒，味道还是很不错的，让他积蓄起来的法力额外增加六七成。
紧那罗目瞪口呆。
他自然是没有听说过这句话的。
当年在东海上的几个人，都不是多嘴之人。
上清也不会特意告诉自己的弟子门人，自己当年资质不够，能悟出截道，是天宫老师指点。
这多丢脸啊！
他堂堂大教主，不要面子吗？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当这番话语脱口而出时，原本深藏于菩提子中的善念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与此同时，菩提子内部传出阵阵洪亮的金经声，圣人的禅唱如涟漪般无形地扩散开来。
众所周知，尽管紧那罗的道心早已破碎，但他内心深处的善念始终安然无事。
这既得益于紧那罗天生善良纯真的本性，又离不开菩提子本身具有的清静神明之效，更少不了准提菩萨遗留的大道经纹所发挥的守护作用。
然而，如今谁能料到，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语，竟然给紧那罗带来如此巨大的冲击？
尤其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历经千辛万苦去拯救他人，最终却无法换回哪怕一个人的救赎时，这种心理落差简直令人难以承受。
如此强烈的对比，使得他的道心动荡不安，对于释教的义理也产生了极其深刻的怀疑。
白启心里暗笑，不愧是师尊当年指点上清的话，没想到用在这里，效果这么好。
他原以为还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动摇无天的本心，修正他那坚定不移的释教心念。
虽然他无法预知命运长河的分叉未来，但某些事情确实令人瞠目结舌——无天竟然发动了一场超乎想象的反叛行动。
这场叛乱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它充满了和谐与友爱，三界中的仙神们居然无一被杀戮。
即使明知孙悟空乃劲敌，无天也屡次对其网开一面，并始终坚定地遵守着释教的戒杀令。
那场震撼三界长达三十三年之久的动乱，更宛如一个受尽冤屈的小和尚率领群魔冲上天庭一般。
他们将众多仙神统统关押进黑暗小屋之后，便开始向佛祖质询为何见死不救。
紧接着，猴子挺身而出，代替佛祖稍加解释，成功抚慰了这位情绪激动的小和尚。
最终，小和尚与佛祖言归于好，而那些妖魔则全军覆没！
白启不知道，但他不想自己的弟子，是一个只有文德，没有武德的仙神。
在洪荒，你可以没有文德，但一定要有武德！
天宫一脉，向来主张文武并重。
说道理，你非不听。
以理服人失败了，那就没办法了，只好以德服神。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紧那罗喃喃自语着，心中却充满了疑惑和痛苦。
他不禁想起自己曾经所坚信的一切，难道这些年来一直遵守的道义竟然都是错误的吗？
如果当初果断地将那个入魔的大祭司斩杀，阿羞也许就不会死，传道之路也不会受到阻碍，百姓们更不会生活得如此艰难。
想到这里，紧那罗的脸色再次变得阴沉至极。
然而，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却告诉他：“不，不行，如果选择以杀止杀来传道，那么自己跟那些残暴不仁之辈又有什么区别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杀人一命，堕入无间地狱。”
紧那罗不断告诫自己不能违背这条准则，但同时另一个念头也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可是对那些无恶不作之人而言，唯有让他们坠入地狱，方可称得上是最崇高的拯救之道啊！”
一边是坚守多年的信念，一边是现实的残酷无奈，紧那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之中。
“若按常理出牌，想要救赎世人便如同缘木求鱼般虚妄。”他暗自思忖道。
突然间，紧那罗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光芒：“不！即便要背负骂名，我也要杀掉这些恶徒。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真正拯救他们并帮助其超脱转世轮回。如此一来既能避免他们继续作恶多端、祸害更多无辜生命！”
白启怜悯看着钻入牛角尖的他。
对于这位虔诚的释教弟子来说，这句话的威力比大破灭剑势还凶戾，属于天大的邪教奥义了。
你把人都斩了，还救什么人，放什么刀，成什么佛？
但连上清通天都认可这句话，可见它的准确。
与其费心费力的让坏人变好，还不如直接一刀两断，送入六道轮回，回炉再造！
这样不是更简单，更快捷吗？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狴犴，都把这句话当成了至理名言，将其暗暗隐藏在法理之中，灌输至三界六道。
六道轮回，就是这句话的最佳践行工具！
省时省心省力！！！
但这句话也在本质上就是全面否决了释教的立教根本，颠覆了西方教的第一守则。
要知道释教可是号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戒杀也的确是西方教第一禁令。
金刚怒目，也只是抓魔镇压而已。
白启静静地站在一旁，他知道此时此刻任何干扰都可能会影响到紧那罗与内心深处那个强大敌人之间的战斗。
这场信念之战对于紧那罗来说至关重要，它不仅关乎着个人的成长和突破，更决定了未来道路的走向。
智慧生灵最大的敌人往往来自于自身内部——那个潜在而又熟悉的自我。
当面对挑战时，我们所要战胜的并非外界的种种困境，而是内心潜藏已久的执拗、贪婪、恐惧、犹豫以及不自信等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