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天瑜重复着这句话。他怎么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呢?熙的心里茫然不解,掀起了危险的波澜。
“呼——”
天瑜抬起头来,看着愣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熙,低声笑了。那笑声更接近于压抑很久终于吐出的叹息。熙把头转了过去,避开天瑜似乎将她捆绑起来的视线。这次不知为何,天瑜顺从地放开了熙,轻轻捧着熙的脸庞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本来不相信命运这东西。”
天瑜低声说道。视线转向垂在他身旁的花朵,盛开的花朵被他压得低垂下去。
“我一直傲慢地认为,人的命运是由自己决定的。”
不想听,我不听。
如果可能,熙真想立刻逃走,逃离天瑜强加于她的可怕感情,逃离对此有所反应的自己。
“至少是在遇到你之前。”
握在天瑜手中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仿佛在痛苦地呼喊。
“我知道你想杀我。”
天瑜径直走到熙的面前,痛苦地看着她,目光如此强烈,仿佛要将她穿透。熙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
“如果你愿意,就让我死在你的手下吧。”
天瑜把花朵插到熙的耳后,拿起熙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上,肌肉的温度沿着手臂迅速传遍了熙的全身。
“但是,但是”
天瑜孤独的眼眸看见熙被吓坏了的样子。
“哪怕一次也好啊。你不能再看我吗?不,哪怕不爱也行啊,就一次!”
天瑜握住熙放在他胸前的手,好像要把它捏碎。
“如果我说爱你,可以吗”
真的很矛盾,一边说可以让我死,一边又说爱我。所以这些全部都是假话,现在他所有的话都是欺骗我的假话!为了摆脱迟来的负罪感!
熙的心里在固执地辩解,拼命抽出了被天瑜紧握住的手,然后毫不犹豫地跑开了。
天瑜的视线一直追随着熙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直到留在手上的感觉彻底消失。
对于天瑜的憎恶和怜悯、令人捉摸不透的感情,所有这一切缠绕着熙,让她的心不停地颤抖,让她泪眼模糊。
天瑜不再来找熙了。
现在是个机会,熙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在不停地窃窃私语,然而这又根本不可能。天瑜只是不亲自过来而已,他还在向阿春打听熙的一举一动。熙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其实凭直觉也能知道,房间里每天都在更新的装饰和珍贵宝石就是证据。
“小姐,这是宋朝产的绸缎!怎么这么漂亮啊!”阿春扯起长长的绸缎,眼睛里光芒四射。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阿春见熙茫然地凝望天空,不安地问道。就在此时,一个想法闪过熙的脑海。
“想”
“什么?”
这是熙最近首次回答阿春的话,阿春高兴得扔下手中的绸缎,蹦蹦跳跳地跑到熙的面前,兴奋地问道:
“再大声说一遍好吗?”
“想”
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我说句话都成了大事了?
熙感到对不起阿春,真的很对不起,声音有点儿哽咽了。
“是?”
阿春好像听懂了熙的莫名其妙的半截话,神情慌张地看着熙。
说了无用的话。
熙这才感到后悔,连忙低下头去,眼前却总是浮现出一个人的脸庞。
我想见旅铠了。我想再看到他的微笑。我想知道他看我的眼神里究竟有什么样的含义。我想见他!
熙并不知道自己感受到的这种飘忽不定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但是有一点显而易见,那就是她非常想念旅铠。旅铠温暖的微笑无时无刻不在敲打着她的心。看着熙眼神之中饱含真情的样子,阿春有种不安的感觉。
“不会是爱上那个人了吧?”
阿春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她是在间接告诉熙这样不行。
“”熙对阿春的提问不置可否,真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小姐,绝对不行啊,那人是大人的”
就在此时,房门被打开了,很久没见的天瑜来了。阿春有点惊慌失措,急忙低头行礼。
“您您来了,大人。”
天瑜看了看惊慌失措的阿春,径直走到熙的面前,似乎在期待什么。
过了这么久再见面,是不是以为我的态度变了呢?
熙像个孩子似的想道。好像忍不住要失声笑出来。熙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仍然看也不看天瑜,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天瑜愤怒地瞪着熙,仿佛要将熙燃烧。
过了一会儿,天瑜拾起散落在地的绸缎,说道:
“怎么能这样对待包含别人情谊的礼物?”
“那那是奴婢”
“谁让你随便插话了,滚出去,好好做你的事!”
天瑜打断了阿春的话,一字一顿地说道。阿春战战兢兢地退出去了。天瑜沉默无语,不无悲伤地拾起了他的礼物。当他看到自己送给熙的簪子掉落在床角的时候,心里支撑他忍耐到现在的防线彻底崩溃了。
“你到底算什么呀,竟敢如此嚣张!”
天瑜用力扔掉了刚刚捡起的绸缎,大声喊叫。他狠狠地抓住熙的胳膊,强迫熙面对自己。
“你是公主吗?要不然为什么如此没完没了!说话!你说话呀!”
天瑜毫不留情,用力摇晃着熙的肩膀。强烈的恶心感不期而至,熙干脆紧紧闭上了眼睛。那一刻,她心里对天瑜仅有的同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是啊,无论天瑜怎么说爱我,然而天瑜就是天瑜啊。最近我觉得天瑜可怜,那是我一时糊涂。
熙只想让这一刻赶快过去,于是闭紧嘴巴,连呼吸都不能够。到最后,天瑜自己都感到精疲力竭了,心中只留下可怕的自责。
“去参加婚礼,赶快准备好!”“是,大人!”
天瑜随便推开熙,踹开门走了。那一刻,凝结在熙额头上的汗珠掉落在地。
绝不原谅你,绝不!
这不是身为女人对天瑜的憎恨,而是熙的心里涌动着痛苦的呼喊。熙的内心正在慢慢地发生着变化。
熙过了几个月才出门,眼前的景象陌生得让她心酸。熙像个孩子,不得不事事依靠天瑜。看着坐在轿子里凝视前方的熙,天瑜冷静地说道:
“这是赞成事郑训的养子和太保崔普润女儿的婚礼,朝廷文武百官都来参加,你绝对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这不是对话,更接近于单方面的通报,熙只是眨了眨眼。
这与我无关,我自己都不幸福,还去祝福谁啊。
参加婚礼的路上,户外新鲜的空气让熙干涸的心灵得到了滋润。尘土飞扬,遮蔽了周围的景物,看上去楚楚可怜。
“下来吧。”
轿子在一扇大门前停了下来。天瑜向熙伸出手,熙固执地转过了头。过了一会儿,熙听见天瑜咬牙切齿的声音,胳膊一下子就被天瑜拉了过去。熙轻如羽毛的身体飘然落地了。没来得及眨眼,熙又被拉了起来。天瑜拉着她,好像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反而让熙感到冲天瑜发火的自己有点儿异常。每件事情都这样对待,那不是太累了吗?
“您来啦。”
天气十分寒冷。天瑜和熙迈步向里走去,前来迎接的下人看见天瑜紧握拳头的样子早就吓坏了。熙在下人们的引导下进屋之后,所有的视线都射向她和天瑜。
——妈呀,那女孩子是谁啊?
一个贵夫人模样的中年女性满脸惊讶,低声对旁边的女人说道。
——这么说来,传闻都是事实吗?
另一个女人咋咋呼呼地反问。
——这样的话,宁远将军也就到头了。
又有一个女人叹了口气,说道。
——这话一点也不假,赶来参加婚礼不说,还这么大摇大摆地带着别的女人来。
无聊女人们的窃窃私语充斥了熙的耳边,天瑜小声对熙说道:“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