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这对你很残忍,可我私心里总望你活下去。
活着去做会让你觉着自己有用的事,活着去看花扬雪落,活着去得到那些从前你未见过的尘世温软。
齐广云早已不是浩荡君子,他只想报师姐恩义。
傅攸宁被他忽然阴郁的气息慑住,只能呆呆地点头,讷讷道:“可我贸然撤出,岂非启人疑窦?”
“解药我已制出,可不能现下给你,”见她点头,齐广云才满意地放开她,胸有成竹,“你在兰台石室查到铁证后,便静待毒发。届时以中毒不治,回青衣道静养的理由脱去绣衣卫武官袍即可。出京时再解毒。”
傅攸宁一向知这师弟聪明,便不再费神多想。
此事就算定下了。
在她要走时,齐广云忽然抬头,要笑不笑的:“师姐,你有想带走的人吗?”
傅攸宁怔住片刻,笑得发苦,声音低低的:“我只有……带不走的人。”
“你常以为,你对人无用,旁人就不会为你留下……别信师父那一套,他根本不懂什么是有用之人,”齐广云素知她心结,此番却是头一回挑明了说开,“若,你想带走的人,恰好也想跟你走呢?”
他看得出,梁锦棠对师姐是不同的。而师姐,却只以为那是她带不走的人。
“你明知我脑子不好使的,容我再想想吧。”傅攸宁心头大乱,一时也没个分寸了。
她素知自己不够敏慧,仅有勇往直前的鲁勇。她从不敢想,梁锦棠会欢天喜地虽她回到青衣山。
这是她心中最隐秘也最甜的那颗糖,她很想不管不顾将他装好带走。可是,她不敢。
她是懦弱无人的傅攸宁。一直都是。
37.第三十九章
每当有事情想不明白时,傅攸宁就会躲到最高处。
放眼帝京,出了内城禁苑,最高的一幢建筑,便是崇元塔。
这座塔已没落多年,塔顶高处更是少人问津。铜瓦飞檐的翘角下,美石为心的铜风铃仍在,只是尘灰斑驳,夜风打过时,铃音沉郁,寂寥落寞。
这正是她今夜最需要的清静之所。
傅攸宁拎了一坛子酒,缓缓行至最角落,就地坐下,屈膝将自己蜷成团。
许多年来,她总时时提着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做个打不倒、输得起的好姑娘。
可她心中时常觉着很累,始终找不着自己正确的位置。
她从不敢叫人发现,无论她到何处,都难免会有无所适从。她一直,不知自己该在何处才是对的。
她无过人长材,也不够机敏聪慧。文不如人,武不如人,连体质也不如人。
所以,傅家不需要她,师门不需要她,江湖也不需要她。
她学什么都像是比旁人慢些,旁人一点就通的东西,她总需想很久,再反复练习,才能窥得一二。
幼时读书,旁人过目能诵、文意皆通的,她得抄写三五遍,才能跟上众人进度;
师门习武还算因材施教,可即便师父再三斟酌后断定她更适宜用弩机,才特意教她只练弩机,她也是在到东都分院多年后,才真真将弩机练到能使得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