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我记得今儿早上提醒过你,让你少管国舅府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山羊胡男人捻着他稀疏几根的山羊胡,一双三角眼微微眯起,眼缝里射出两道寒光。
张小卒的目光落在山羊胡男人胸口的徽章上,点头道:“记得,我的记性一向很好。”
“呵,那你胆子可真不小。”
“我胆子向来不小,说出来能吓死你。”张小卒笑道。
“是吗?”山羊胡男人打鼻孔里哼出两个字,面露凶相。
七八个壮丁似是得到讯号一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把张小卒围在了中间。
山羊胡男人朝壮丁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别动手,而后看向张小卒问道:“你与他们认识?”
“不认识。”张小卒答道。
“那就是单纯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咯?”
“应该是‘行侠仗义’,或者‘救困扶危’,有时间多读点书,提高提高文化素养。”张小卒纠正道。
“——”山羊胡男人嘴角很抽了下,出来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碰见让他提高文化素养的。
他抬手揉了揉皱得有些发酸的眉心,决定和这个自以为有文化素养的小子玩个文的。
他舒展眉头,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冲张小卒咧嘴一笑,问道:“敢问大侠意欲何为呢?就铁了心要行侠仗义,保这一家三口到底?”
“我今天早上走的时候,忘了取一件东西,现在回来取。”张小卒说道。
“是这个吗?”山羊胡男人晃了晃手里的借据。
“是。”张小卒点点头。
“喏。”出乎张小卒的预料,山羊胡男人非常痛快地把借据给了张小卒。
张小卒接过借据看了看。
嗯。
不错。
这几天在学堂学了不少字,大体看懂了。
他不由地勾起嘴角,心里泛起一丝一丝成就感。
“咳—”他连忙轻咳一声,敛去嘴角的笑意,告诫自己要再接再厉,不能骄傲。
然后拿着借据送到被打得鼻青脸肿、口鼻出血的男人面前,问道:“这是你立的借据吗?”
男人费力地睁开青肿的眼睛,再三确认后,激动得连连点头,哽咽道:“是,是我的!”
刷刷刷——
张小卒把借据撕了个粉碎,扬到空中,向男人说道:“身为一家之主,要有最基本的责任和担当,可惜你没做到。今后好自为之吧。”
他不想去探究男人借钱的原因,只知道能拿自己亲人去做抵押借钱的男人,算不得男人,哪怕是被人千刀万剐也不值得同情。
“呜呜——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会,再也不会了。”男人泪流满面,呜咽痛哭。
接着扑通一声跪下,朝张小卒连磕几个响头,感恩道:“恩人大恩大德,我赵老四永世铭记,他日但有机会,必涌泉相报。还请恩人告知尊姓大名。”
那妇人自山羊胡男人手里抢过自家女儿,也扑过来给张小卒磕头感谢,直呼张小卒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张小卒看了一眼山羊胡男人。
山羊胡男人脸上挂着牲畜无害的笑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这个笑容让张小卒很不舒服,他皱了皱眉,冲山羊胡男人说道:“有什么能耐冲我来,别再为难他们一家三口了。”
“会的。”山羊胡男人点头笑道。张小卒舒展眉头笑了。
他就怕山羊胡男人在他走后,逮着这一家三口继续刁难欺负,故而听见山羊胡男人说要调转枪头冲他来,他就放心了。
“再会!”张小卒撂下两个字,转身挤出人群离去。
山羊胡男人朝一个壮丁使了个眼色,那壮丁立刻会意,朝张小卒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大人,这小子似乎不是善茬,要不要先查查他的底?”一个壮丁靠到山羊胡男人身边小声问道。
“呵呵”山羊胡男人捋须一笑,神色不屑道:“他若不是善茬,能就这样走了?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硬要管一管闲事,想在人前逞一逞威风罢了。没听说吗,周剑来的两个兄弟在南城外的荒山里大开杀戒,据说血水把安春河的河水都给染红了,半步大能都死了好几位,那才是不叫善茬。”
说着,他望向正互相搀扶,一瘸一拐离开的赵老四一家三口,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心里喃喃自语道:“给活路不走,偏要走死路,贱!”
目光落在赵家姑娘细条的腰身上,他抬起右手放在鼻前深深嗅了一口,心中感叹道:“这赵家小娘子果真是香,只是抓了一把就手有余香,并且久久不散。难怪房家小少爷肯出那么大的价钱。”
……
“国舅爷是好人吗?”张小卒问叶明月。
“还不错。”叶明月点了点头,道:“宅心仁厚,乐善好施,是帝都城里为数不多的好人之一。只不过府上人多,难免有心术不正的下人狐假虎威,做一些持强凌弱的坏事。”
“照我说,你这闲事管的实属多余。”牛大娃撇嘴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本事借,就得有本事还。借了不还,何异于抢?再者说,借七十五两,三年才长五两的利息,国舅爷仁至义尽了。”
“在我看来,越是善良的人,就越要拿起武器维护自己的利益,并且手段最好狠辣一点,如此才能镇得住那些心术不正,想要白占便宜的小人。”
“若不然,这个借七十五两,那个借八十五两,缺钱不缺钱的都来借,到了还钱的日子却全都拍拍屁股不还了,那国舅爷就是坐拥金山银山也得被掏空,最后端个破碗到街头讨饭去。”
“大爷,行行好吧。几天没吃饭了,施舍几个赏钱吧。”
“大爷,我家老母就快饿死了——”
“大爷——”
牛大娃正喋喋不休地说着,眼前忽然扑上来好几个端着破碗的乞丐,向他讨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