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寒曦晌午回来过,她要我转告你,她回京去了,据说安邦侯为她订下了一门亲事。”赵颖娟编造了一套词,解释寒曦之所以回来又匆匆离去的原因。

张错以不信任的表情看着她。

赵颖娟忍不住拿把剑戳戳他的胸口,看他怎样才会表现出喜怒哀乐,起码有点瓜反应。她顿了顿,继续流利的往下说:“她碍于她爹的关系,你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与其长痛不如短痛,横竖你也给不起她要的富贵荣华。说得也没错,一个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娇娇女,怎么可能受得了天天粗茶淡饭,平乏无味的生活。”

她的话果然精准无误地刺中张错的痛处。

但见他浓眉一蹙,黑眸阴郁得吓人。

“她真的这么?”

“不信?那你就去问她呀,”赵颖娟虚假笑道:“她现在在一个叫西门西门什么的别馆,你到衙门问问,也许打听得到?”

“西门雪?”他可真是不放弃,究追至此。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我只担心你要找到了她,会听到更伤人的话。没想到她是如此铁石心肠,见异思迁的女子”

“够了!”他以决绝的眼神喝止她再往下说。

“你吼我?我又没错。大哥!”赵颖娟娇柔地偎向赵颖仁的臂弯。

“回房里去。”赵颖仁神色极冷,面上惨白得吓人。“大哥!”他一向对她呵护有加,今儿个莫非吃错葯了?

“我说回房去。”赵颖仁文质彬彬,看似软弱,执拗起来却也威风十足。“回房就回房。”她一顿脚,眼睛不自觉地瞄向张错。

木头人!不愠不火,睥睨红尘的儋是他的一百零一号表情。

这种男人有何吸引人之处,为什么她偏偏无力自拔?而且愈陷愈深?

“很对不起,惹您见笑了。”赵颖仁冷汗涔涔,满脸愧疚。

“不,我想赵兄听我等十三兄弟真实身份,如果赵兄不愿收容”

“张兄何出此言?”赵颖仁的嗓门突然大了起来“你我虽非同胞手足,但肝胆相照,惺惺相惜。今日你既有难,我怎能坐视不管?”

“这事非同小可。”

“会比家毁人亡还严重?”赵颖仁自嘲地笑了笑“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是我变卖所有田产后,所得的一万两,你先收下。”

“万万不可。”承此大恩,要等到到何年何月才能还得清?

张错一行人虽然清寒落魄,图个三餐温饱则尚不成问题,他相信其余众兄弟也不希望欠赵颖仁这么大的恩情。

“张兄若执意推拒,就是瞧我不起。”赵颖仁不客气地,抓着银票就往张错怀里塞。“这钱也不是白给你的,我有一个条件。”

众人皆一怔,料想他的条件势必与赵颖娟有关。

“带我们一道走,赵家上下二十余口,愿意随你天涯海角,寻觅一处得以安身立命的水秀山明之地。”赵颖仁心中十分了然,惹上了朝廷缉捕的逃犯,绝计难以自动脱身,但基于江湖义气,他又无法昧着良心出卖他们。前思后想,只有同上一艘般,逃往异乡,方能保住家小们的性命。

所幸,张错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惜情重义,武功卓绝,跟着他应该是不会错。

当然,除此之外他犹系挂着一个人寒曦。明知寒曦心有所属,他仍是难以忘却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她答应的一个月期限,即将到了,纵使答案已昭然若揭,他还是希望等到最后,由她口中获得证实。

再者,就是他的妹妹颖娟!上苍为什么老爱作弄他们兄妹俩?

张错正踟蹰未决,郭万里倏然匆匆奔至,一面大叫:

“大哥,不好了!”险些栽进一旁的莲花池。

“怎么回事?”张错急问。

“子锡他跟我走。”郭万里上气不接下气拉着张错,飞足蹬上屋瓦,朝练武场直奔。

大伙见状,亦前呼后拥一起跟过去瞧瞧到底出了什么乱子。

两人到了前院,已看见钟子锡浑身挂彩,委实在“踏雪”亭内暂歇息。

“子锡?”张错将人交给郭万里,纵身一跃攀出墙壁,查看四面人的动静。

灵敏的耳目,马上发觉一层一层的官兵,正在急速包围。对方不轻举妄动,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大哥!”

“大哥!”

十名从安邦侯府逃离的兄弟,全栖往各个大树上,静观其变。

“是弃守?还是杀出重围?”他们已做好生死存亡的准备。

张错垂眉思忖其中的利害关系。

两名官兵向前拍打武馆大门。

“请开门,让我们进去。”

又一批官兵无声掩至,杀气腾腾。

“弃守已经来不及了。”无论什么方法,都压不住四面埋伏的杀机。

张错不再逃避,更不想退让,放手一搏才有生存的希望。他马上退回屋内,将所有老弱妇孺全数移往后院。是我们十三兄弟的战场,是他和西门雪算清旧账,一较高下的擂台,闲人回避。

“让我进去。”是赵颖娟。她来做什么?

“馆主有令”

“只说一句话就走也不行吗?”她也是主子之一,守门的弟子没敢全力拦住她。

“你找我?”张错冷漠以对。

“我只是想问你,你不觉得奇怪吗?刘寒曦一走,官兵就来,用脚底板想也知道,是她出卖了你们,对这种女人,你还不死心?”

“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说这些?”赵颖仁用力将她推回屋内。歉意盈然地向张错道:“别听她的,我相信寒曦姑娘不是那种人。”

张错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也进去吧,一会儿杀起来,只怕护不了你。”

“没错,你是护不了任何人,因为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西门雪昂首自大门而入,双目炯炯地盯着张错。“我以为张将军武功盖世,抱负远大,当会选蚌闻名遐迩的大帮派重振旗鼓,没想到,竟窝在这不毛之地苟延残喘。可惜,可惜!

张错没兴趣满足他的嘲讯,也懒得反唇相稽。

“张某只是暂住于此,并不想牵连无辜。”

“这种破地方会比侯爷府安稳舒适?”西门雪自认稳操胜券,笑得得意扬扬。“只要我一声令下,马上可以将归人武馆夷为平地。”

“你不妨试试。”想通过他这一关,可也不是轻易便能达到。

“不急。”西门雪举手示意。官差马上捧上来一包用红绸布包复的物件。财宝、配刀、官帽、官服以及一匹日行千里宝驹。这一卷长约六尺,宽约一尺,黄色织锦所制,上绣朵云与龙纹的,竟是当今圣旨。

张错心中微动,摸不着头绪。

“宣。”西门雪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帝以诚信治天下礼贤下士,求才若渴。令张错重返京城,官升至二品卫大将军,隶属西门雪麾下,同心协力,效忠朝廷。软此。武德元年四月。”

侍从双手捧着将军专属的甲胄,恭谨立于张错面前。

这是多少武人梦寐以求之极位!

张错并没接过。犹不动如山。

“违抗圣命,是大逆不道。”

“假传圣旨,同样难逃一死。”他明明已和刘建都共谋造反,为何又投向天子座前,这道圣旨来路大有可疑。

“张大哥眼睛看清楚,上头的章印玉玺,是他人可随便更改的吗?”他处心积虑为的只是自己,以及如何击垮张错,成为他的人上人,他才不在乎辅佐的是谁?

哪儿有利可图,便往哪儿去,才是无上的求生之道。安邦侯兵力不足,野心虽勃勃,内心却忐忑不前,这种人根本难成大事,不值得效忠。

良禽择木而栖。他是最懂得见风转舵的人,哪像张错,死脑筋!

“张某无心仕途,你请回吧。”屈居在一个品行、才德皆劣之人麾下,不如归隐山林,荷锄田野间,更自在潇洒些。

“不行。若我辱命,亦是死罪。除非收失踪好残局,否则你张错仍是一个阴影;永远是我的心魔。”

“何必呢?抛却汲汲营利的私心,我仍敬你是一条汉子。何况”

“不!现下只有胜败,没有正邪。你要不成为我的下属,就得是我的手下败将。”他要赢张错“赢”这件事,是他戮力追求的终极目标。

无论名,利,女人,他都不愿输。

是命运的安排吧,再怎么解释也不管用。

张错和西门雪两人心中都再清楚不过。

遇到好对手,是千载难逢的。西门雪宽大的双肩,显示不可摧折的意志。

路是人走出来的,如果这条路狭窄得仅容一人,即不得不下杀手。

“拔出你的剑,跟我决一死战。”忽地,脑中闪过寒曦决裂一般的冷容,令他胸口一窒,痛苦得好恨!

张错哪点比他好?为什么她选的是他,而不是他?

左清风将宝剑抛给张错,它在他手中发出一声铿响。许久,他不再使剑,只因不想杀人。

利刃自剑鞘脱身,发出如艳阳精魄的星芒,龙形花纹的剑身,干练如同他的手。

他慨叹:“大象为了踩死一只蚂蚁,而将全身重量集中于一条腿上,往往得跌得鼻青脸肿,甚至粉身碎骨。”

“废话不必多说,出招吧。”西门雪不理,勇往直前“我们都是武者,何必花样言词。”

包围着武馆的官兵,无声让出一条路来。

“也好。你我决一胜败,做个了断,此后不必再夹缠不清。”

满天缀满鲜艳的彩霞,太阳如一轮火炬,犹吐着红赤的烈焰。

震天的呼啸,加上兵器交加了出的巨响,将每个人的心弦全绷得死紧。

风渐渐大了,匆匆地吹拂。林中像有几只野狼啤叫,听真切些,原来是松涛摆动。

斑手过招,每一剑俱是狠绝。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如是谁点燃灯亮烛光,将练武场照得恍如白昼,却也暗影幢幢。

随后,大伙见到一个人影,烛火在他身后,看不清他的脸,仅余的夕阳如血,他亦一身是血。宽大袍袖,迎着寒风,武馆沐大余晖中,气氛吊诡骇人。

“大哥?”钟子锡冲向前,揽住他的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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