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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兹距离焉耆倒是不远,不过六百多里路,不考虑作战的话,五天时间就赶到了。
等张昭到的时候,李圣天果然只在城外扎营。
除了派出必要的官员进城接收防务之外,于阗金国自李圣天以下,各级军将勋臣,随军文官,全部在城外,没有入城。
张昭留了马杀才率四千兵马留守焉耆,剩下的两万六千人都带到了龟兹城外。
李圣天也带来三万步骑前来围攻龟兹,除开伤员,也还有两万五六千人。
双方相加,足足有五万二三千大军。
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数字,要知道原来大唐的安西四镇兵员,也就是两万出头。
当然他们是那种一个能打十个的百战精锐,两万人,战斗力比现在张昭和李圣天还要五万余人还要强大。
但张昭和李圣天这五万多人,却可以说是大唐退出安西后,汉唐文华再一次在安西拥有了具有决定性力量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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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昭还没有到龟兹的时候,于阗金国和凉国的使者,就开始不断通报。
几乎是每过十里路,李圣天都要派人送来美酒美食犒军。
张昭也把在高昌和焉耆得到的宝物、美人,不断赠送给李圣天以及于阗勋臣官员。
终于,在万众期盼中,张昭率两万五千大军,赶到了龟兹以北的安西第一佛寺,龟兹雀离大寺。
雀离大寺建于东汉光武帝建武年间,昔年的高僧鸠摩罗什就是在此寺出家,大唐高僧莲花精进、玄奘、悟空等,也在此寺庙学习。
而且高昌回鹘虽然宗室大多信仰摩尼教,但民间却多信仰佛教。
龟兹城外开凿的佛寺洞窟现在的规模,甚至要超过河西的敦煌莫高窟。
雀离大寺外,旌旗避空,鼓乐喧天,于阗金国和凉国文臣武将,全都脱下了甲胃换上了华丽的锦缎袍服。
于阗宫卫军两千人身穿华丽的红绳铁扎甲,远远看去,铁扎甲上的红绳异常显眼,既威武又华丽。
凉国左右羽林卫三千人则身穿布面铁甲,左羽林卫着红色布面,右羽林卫身着白色布面,岳峙渊渟,看着就是行仁蹈义的仁义之师。
张昭头戴进德冠配绛纱单衣,白裙襦、革带、白袜、乌皮履,一副唐代宗室亲王的装扮。
他身边的慕容信长和李存惠则头戴武弁大冠,垂绶、配宝剑伴在他左右。
而到了此时,张昭才明白李圣天几次遣使来问他配何礼服的原因。
原来李圣天没有穿他平日里喜欢穿的天子冕服,而是跟张昭一样,穿了一套唐代亲王的朝服。
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舅父!”张昭远远看见了李圣天的身影,立刻就从马上跳了下去,随后朝李圣天狂奔而去。
“哈哈!二郎!你做得好大事!”李圣天见状,也跳下马来朝张昭奔过来。
还剩几步的时候,张昭有一点小小的犹豫,还是大礼参拜了下去。
不提别的,没有李圣天,就不会有他张昭的今天,人家不是在把他当做亲外甥,实际上就算是对亲儿子,也没有这么好的。
“二郎不要如此!”
李圣天几乎是飞扑了过来,他在张昭快要行大礼的时候,一把将张昭拉了起来。
“二郎今日也是数百万人之主,人主,是不能向任何人行大礼的,就是舅父也不行!”
李圣天的声音斩钉截铁,态度很是坚决。
张昭轻轻摆脱李圣天的手,他往后退了几步,挺直腰杆看着四周围观的上万双眼睛说道。
“人主也是娘生爹养的,人主也要以孝治天下!
昔年我张二郎只有百余人西行,是舅父收留了我,如同父亲一般教导我。
今日这一拜,不是凉国天王拜金国天子,而是一个甥男,感激他舅父的恩典!”
说着,张昭恭恭敬敬的行完了一套跪拜大礼。
行完礼,李圣天就赶紧把张昭扶了起来,他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在这一刻,李圣天似乎突然清楚了,他对张昭的那份特殊感情得原因。
他倾尽国库支持张昭征战,几千精兵眼睛不眨都能送出去,是因为什么?
因为李圣天在张昭身上,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或许该称作是李圣天的梦想更合适一些。
他曾不止一次幻想,幻想他有张昭这样的能力,励精图治,百战百胜,收复安西四镇,将大朝衰落后的安西领土,再一次粘合起来。
可是自己家人知自家事,他李圣天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马上天子,唯有张昭,能替他实现这一切。
所以看似是他在无私的资助张昭,实际上是两人一起在完成两个人的梦想。
于是,李圣天拉着张昭的手举过了头顶,他转向于阗金国文臣武将这个方向。
“张二郎的母亲,是某的长姐,某是在长姐的背上长大的,没有长姐,某李圣天说不得早就夭折了。
及二郎到了于阗,四年间,不避失石,翻越大漠雪山,殊死血战,始有我大金国今日之盛。
这大金国,合该有他一份,自今日起,张天王之命,就是某李圣天的命令,凡我大金国上下,无不遵从!”
李圣天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呆住了,刚刚因为张昭大礼参拜李圣天,而有些不舒服的凉国兵将,也都尽皆呆住了。
李圣天这么说,几乎是跟把于阗金国送给张昭,没什么区别了啊!
众人鸦雀无声,但却齐刷刷的把目光看向了李从德、李从煜两兄弟。
因为张昭是不是可以掌控于阗金国,对于金国的文臣武将来说,是没什么区别的。
隔着几千里的瀚海大漠,张昭就算是要把于阗金国并入凉国,照样还是要他们这些人来治理。
说不得为了稳住他们,还要大撒币给足好处。
只是对于李从德和李从煜兄弟两,就不同了,特别是于阗太子李从德,这相当于把他的继承权往后推了一位啊!
就张天王这身体,说不定能把李从德给直接送走。
这要是当三四十年的太子,老爹没了也只能当太子,那就有点太难受了。
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李从德虽然脸色有些复杂,但还是主动站出来,对着张昭行了一个肃揖礼。
“天王本就是我大金国的副王,某李从德,自然也是要听从天王命令的。”
这份表态,同样不简单,李从德这么说,就是将于阗金国的继承模式,变成副王大于太子。
这种事情,只要是但凡有一点点野心的人,都是不可能接受的。
所以原因很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圣天,应该不单纯是在激动中,说出张昭的命令就等于他命令这句话的,至少在这之前已经跟李从德通过气了。
而且张昭也知道,李圣天这些话说出来了,但剩余的两国之间,两家之间,到底要如何处理关系,还是要细细商量,才可以。
言语中的承诺,往往还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来落到实处。
特别是这种标志着两国合一的大事件,光是各种利益上谁进谁退,还需要长时间的谈判。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张昭没有去责怪李从德扭扭捏捏的不愿意,这要是愿意,那才叫有鬼。
能这么澹定愿意的,只有两种人,一是蜀汉后主刘禅那样的真正大‘玩’家,一种是康麻子那样的万年老阴贼。
现在看来,还好,李从德这两者都不是,他是一个正正常常的普通太子。
“兄长大度,弟感激莫名,某张二郎,实非贪婪权势之人,但有些事情,却不得不做。
今日兄长体谅我,翌日李氏子孙,当与张氏子孙一般,尊享王爵,与国同休!”
李从德自从被关禁闭后,被大失所望的曹元猩一顿言语风暴亲自教导,也算是勉强理解了父亲李圣天与张昭之间的特殊关系。
而且李从德在历史上,也算是一位明主,于阗金国两次攻陷疏勒,都是在李从德手中完成的。
若是面对别人,他可能很不服,但是面对张昭,面对这个从各个方面都碾压他的表弟,低一头,也似乎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李从德接受了,李从煜就更没意见,因为这于阗国,基本是不可能传到他手上的,他还因此得了一个焉耆城,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二郎!我们进城吧!”
看到张昭情真意切的做出许诺,李圣天的内心也安定了不少,他把这张昭的胳膊,请他一起入城。
之所以等到现在,就是李圣天知道,这龟兹城在张昭,特别是张昭身后的安西军后裔心中,有着无与伦比的意义。
因为当年最后的安西军,就是在此城,守到了流尽最后一滴血。
张昭与李圣天把臂而行,身后紧跟着的,不是于阗的宫卫军,也不是凉国的羽林卫,而是人数多达数百人的安西军后裔。
武威郡王郭昕的子孙郭天策,郭广成和郭广胜,龟兹王白环的后裔白从信,疏勒王裴冷冷的子孙裴同远,宁塞郡王李元忠的侄孙李旺李七郎。
以及杨、薛、郑、鲁等家,就连安西军后人朱清泉和焉耆龙家人的代表,都来了。
众人一路肃穆,走到了位于龟兹城正中,一间仍然带有明显汉风的宅院前,一个龟兹投降官员低声说道。
“此处就是原大朝安西四镇节度使署衙,时人常以唐王宫称之。”
张昭抬眼看去,署衙上空白云朵朵,庭前的石兽已经看不出凋刻的是什么,但仍然倔强的守卫在这里。
“这里现在住的是谁?”张昭轻声问道。
“伪都督怀顺,现已被义民击杀。”投降官员声音更低了。
张昭看了李圣天一样,李圣天冲他点了点头,张昭随即说道:“今日是个好日子,你们安全了。
现在去召集全龟兹人,在十五日内,将此地改建成全龟兹最大的神庙,召集画师和工匠,按我们的要求图画英雄像,就算你们赎罪了。”
投降官员大喜,赶紧飞速跑了下去,对于他们这四万龟兹人来说,这已经最最轻的处罚了。
“把颉利毗加和仆固俊的子孙都带过来!”
投降官员下去准备后,重头戏来了,张昭一直留着颉利毗加和一众仆固俊的子孙没杀,就是在等此刻。
或许是作孽的事情做多了,仆固俊的子孙一直不繁盛。
上上一任可汗,也就是乌母主可汗的兄长被契丹人抓走之后,现在高昌回鹘城中仆固俊的子孙,只剩下了五人。
张昭让开了一步,因为他不是这时候的主角,主角是安西军的五姓三王家后人。
而在龟兹五姓三王家中,郭天策目前地位最高,所以是由他来主刀的。
这位素来温和,一直在张昭身边担任贴身文秘的凉国琼林院郭大学士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凶狠的表情。
呼呼寒风中,郭天策脱光了衣服,裸露出了上半身,他双手握住一把短柄陌刀。
实际上就是汉制的斩马刀,唐五代把这种斩马刀也归于陌刀的一种,只不过一般不用来实战,常用在某些特殊场合。
最常见的,就是由皇帝下赐给大臣作为皇权的象征,所谓尚方宝剑并不常见,倒是尚方斩马刀很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