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衡有些后悔了。
早知天子找他是说张喜的事,他根本不会来。
张喜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孔融正为写传记而挠头,他虽然没有执笔写,却也不能拆孔融的台吧。
“张喜身为大臣子弟,弱冠为郎,为朝廷效力近四十年。虽无丰功伟绩,却也立身持正,无可指摘……”
祢衡斟字酌句地开了口,顺着他给孔融提的建议,为张喜开脱。
刘协静静地听着,既不反驳,也不解释,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祢衡越说越觉得无趣,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两人沉默而立,气氛变得极为尴尬。
祢衡看着越来越深的夜色,心里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天子虽然年轻,却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他倒不在乎天子是不是封他为官,他更担心得不到天子的认可。
不管天子有多少不足之处,能在逆境之中力挽狂澜,向死而生,不到四年就逼得袁绍俯首称臣,重建太平,天子无疑是上天眷顾之人,是真正的少年雄主,即使是与秦皇汉武相比,也毫不逊色。
过了半晌,刘协一声轻叹。“早知你说这些陈词滥调,还不如问鬼神呢。行了,你回去吧,朕已经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了。你和孟达的个人恩怨,你们自己解决,朕没兴趣参与。”
祢衡急了。“陛下,这怎么是个人恩怨,这是关系到天下……”
“你是想说天下苍生吗?”刘协转过头,眉头轻扬。
“自……自然。”祢衡莫名气短。
“你猜一猜,从中平元年到现在,死了多少人?”
“这个……一千万?”
“应该不止。”刘协摆摆手。“就算是一千万吧,你猜反对度田的人有多少?有百万吗?”
祢衡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只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不解决度田,最多百年之后,黄巾之乱就会再来一次,再死一千万人。”刘协转过头,逼视着祢衡,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也许看不到了,但你的孙子应该能看得到。如果他们知道,你曾经有机会解决度田,消除这场灾难,你却囿于个人恩怨,什么也没做,你说他们会不会扬了你的骨灰?”
祢衡深吸一口气。
“贾谊虽英年早逝,但他为天下谋太平,立志高,用意深,故名千古留名,岂止是一书生?你虽然过目不忘之能,有举一知十之智,但你只看到个人恩怨,只看到眼前利益,哪里有半点为苍生之心?”
刘协顿了顿,最后说了一句。
“为苍生请命,你也配?”
祢衡无地自容。
刘协抬起手。“送他出宫。”
“唯!”一直站在远处的法正走了过来,伸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