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律体本就难得,她刻意和韵显然是逞才。果然她交纸笔与邻座的天香时犹是笑得无比灿烂:“天香,你来吧。”
无心与这无比契合的两人相较量,她欣然接过,目光在渺渺青天,穿云高雁,流水清泉及大簇张扬着蓬勃生气的野菊间游移了几番,终于边写边道:“我可不及你们急才,若说律诗我是连韵部都背不下来的,且勉强拟一首骚体,不许笑我啊。”
她自然洒脱地将诗笺推至中央,果然是不拘定格的骚体,古雅如青松白石,恣肆如行云流风。
握玉兮寒英,怀珠兮素茎。
春荣兮孤隐,秋落兮独生。
云淅淅兮风黯黯,月暧暧兮水泠泠。
哀莫哀兮依僻壤,羡慕羡兮标高风。
嗟尔二三子,谁解觅幽情?
“若这还要取笑,我便该焚稿了。”宋梨画全然不加保留地继以盛赞,之后无意间注意到余人神色,当即没忍住地扑哧笑出了声。
天香显然知道她在笑什么,传给陈韶的时候也忍俊不禁地弯了眼睛,语调藏了隐隐促狭:“陈将军,请啊。”
——所有人里满打满算也只有祁云归、宋梨画及天香称得上擅诗,落座时丝毫没有讲究次序三人便恰巧相邻。于是剩下人的表现……简直,值得期待啊……
但见陈韶完全没有接笔的意思,只无比严肃地看向祁云归:“拿酒来。”
顿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四座一时笑声迭起。祁云归起身替他满斟了三杯酒道:“将军请用。”陈韶十分自信地端起酒杯刚刚饮了一小口,登时陡然变色道:“这是什么!”
“我岂会用刚才那菊花酒来罚,那也太过便宜善饮之人。”祁云归一脸理所当然地答他,“这里加了五种调料八味药材,将军请用。”
话音甫落宋梨画和天香立时笑成一团,而对面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陈韶一脸绝望地接过纸笔,见毫无转机竟也很平静地疾书了一首七绝,搁下笔道:“我没有那些绮丽言语,便直抒胸臆了,要罚随你们便是。”
常傍山溪野径开,傲枝何妨晓风摧。
年时我向东篱立,曾倚清霜醉一杯。
“无绮语却有疏宕之气,将军是大才。”天香笑赞他一句,陈韶顿觉如释重负,心情颇好地将笔墨甩与下一人,好整以暇地加入看热闹的行列。
千歆对他刚怒不敢言,却也自恃和天香唱了几个月词曲胸中积攒了点绮艳歌谣,还算是从容地握了笔,刚要落笔却听见天香清朗笑言:“千歆你可不要让我抓着照搬以前的唱词啊。若是那样要双倍地罚。”
千歆脸一红,边写边低声道:“神女你就是喜欢小看我,看了那么多我总是有点悟性的……再说就算化用也不会照搬啊……”
言语间写毕了一首五绝,如六朝风谣,音节摇曳。
丹霞耀彩枝,灵雨散金丝。
谁羡春风染?岂思蜂蝶儿?
“好俏丽的菊花,真是不输桃李。”宋梨画惊喜而叹,祁云归亦笑道:“虽无深意,却清新可诵,天香你是该给人家道歉了。”
天香半开玩笑地双手合十:“是是是,我小人之心,不识珠玉了。”
刚要继续,宋梨画却忽然皱眉不依地开口:“等一下,你们这诗怎么越写越短了?不行不行,这次先算了放过你,从下一个起少于八句的都要罚!”
众人各自开怀,对此独断专行的干涉非但无异议反觉助兴,于是千歆身侧的玉竹只觉大事不妙,抗议道:“我好不容易想了四句!宋姑娘你这……”
宋梨画即刻回眸笑嗔:“即席赋诗你敢先打腹稿,那更要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