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雍州之事的奏报是在燕文帝收到晋王请安折子的过后几天才收到的。
奏报自然是由钦差亲笔所书,周长玉不亏为御史,将雍州大小官员的罪名条分缕析地交待了个明明白白。
他既没有刻意歌颂一下晋王殿下的功劳,也没有提晋王大杀四方的魄力,对于刘广明之死,他也十分巧妙地用了“畏罪自杀于狱中”这几个字给带了过去。
整份奏报中,他甚至很少提及晋王。
然而燕文帝却偏偏从中看出了“遮掩”两字。
“你看看这份奏报,可能看出什么?”
就在燕文帝在看那份奏报时,恰好六皇子前来回禀事务,他便随手将那奏报递了过去。
六皇子将奏报接过去仔细地看了一会,不知燕文帝是有心还是无意,便只好斟酌了一番,才慎重开口:“没想到雍州之事竟牵连如此之广,难怪雍州年年的税赋都是排在最后。”
燕文帝听着这一番答非所问的回答,则头看了眼六皇子,道:“朕不是让你看这个。”
六皇子连忙请罪:“儿臣愚昧。”
“你不是愚昧,”燕文帝慢悠悠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你只是不知道其中的原由。”
六皇子低头不语。
六皇子不知道,然而燕文帝却比谁都清楚。
以周长玉的性子,就以晋王此次的行事作风,他少不得要弹劾一番的,毕竟哪怕身为亲王斩杀封疆大吏这种事也不是小事。可是偏偏他在奏报上却是一个字也没有提,甚至巧妙地将刘广明之死给揭了过去,只字未提晋王不顾朝廷法制要斩杀二品大员这件事。
身为帝王,还是一个多疑的帝王,燕文帝从这份奏报中看到的不是钦差清正廉洁、奉公执法,不是晋王铁腕手段、惩奸除恶。
而是就连这个一向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甚至就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从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的右都御史都,竟为晋王打掩护了。
就连周长玉这种三天不上本弹劾的折子就手痒的人,竟然也……开始拥护晋王了。
燕文帝在六皇子的沉默中,声音透着几分清冷,道:“这世间总有一些人,可以轻而易举便得到人心,得到一批忠实的拥护者,甚至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地位。”
六皇子眉头沉了沉,一时不知燕文帝这样的感慨是从何而来?他自然知道雍州的情况,也知道燕文帝口中所说的“一些人”是指谁。
除了当年的宁王,便是如今的晋王了。
不过,因为两人各怀心思,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所以,所想的事情并不在一条线上。
燕文帝自然不会只收到周长玉的奏报,事实上在钦差的奏报送到他手中的前几天,他就收到了暗探的密报,密报上明确表示,在刘广明“畏罪自杀”之前,晋王便已下令,将雍州案所涉及的大小官吏,全部处决。
所以,在燕文帝看来,这刘广明真正的死因,便不得不让人起疑了。
虽然两人关注的是同一件事,但是所关注的点显然不是同一个点,对燕文帝来说,刘广明之死只怕和晋王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