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关潜一直觉得池宴礼应该定期检查肝功能。
池宴礼实在太爱生气了。
池宴礼离开后的那一年,关潜想了很多,关于他和池宴礼,关于两人相处的细节,关于他们完全不契合的性格,关于他向池宴礼道了多少次歉。
少年关潜有着少年的意气,比所有时期都在意自己的自尊心。他其实很怨池宴礼,怨他的不留情面,怨他的高高在上,怨他无时无刻不在展现:关潜,你跟我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他与池宴礼之间是一段失败的友情,也许还是单方面的关潜自认为的友情。关潜从来没有在一段人际关系中那样狼狈地退场,他复盘了很久,思考了很久他失败的原因,最终还是归结于池宴礼本身。
池宴礼自夏天来,也自夏天离开。
就像一个阶段自夏天开始,也自夏天结束。
关潜一边成长一边忘记,忘记一些人,忘记一些事,忘记了大部分的池宴礼,但却一直没有忘记他们俩共同拥有过三百六十五天。
骄矜的少年从天而降,新来的转学生神秘,俊美,高冷,种种属性叠加,足够十四岁的少男少女们做一个绮丽的幻梦。
池宴礼像摆在讲台上的一件昂贵的高级奢侈品,关潜早早透过他完美的皮囊窥见了让人火大的内在。关潜冷漠地低着头,同桌戳他叫他看,关潜才抬头狠狠剐了一眼。
不满的眼神直直落进了池宴礼的眼睛里,他微微有些疑惑,却不明白关潜此刻的心情。
在有限的人生经历里,池宴礼是不需要学会看人眼色的。
他自己总生气,却看不出来关潜在生气。
“老师,”池宴礼当众拒绝了班主任为他安排的位置,他看向关潜,“我和关潜坐。”
没有说“想”,没有问“可以吗”,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池宴礼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在帝景州是,在小小的文滨州更是。
本来所有人都在好奇转校生,现在所有人都在好奇关潜。
关潜傻傻地看着池宴礼向自己走来,同桌提着自己的书包傻傻地把座位让给了池宴礼。
“关潜,你坐这,我坐你的位置。”池宴礼蹙了蹙眉,看着别人坐过的凳子,冷淡的面色微露出一点嫌恶。
池宴礼为什么能表现得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呢?关潜的疑惑甚至盖住了他的愤怒。
事情发生在前天,在那天之前,一直是专车接送池宴礼来到关潜家,由关潜告诉司机目的地。因为周边景点差不多逛完了,关潜便想带池宴礼去些鲜为人知的“秘密基地”。谁知道烈日下关潜等了池宴礼两小时都未见人影。关潜甚至担心池宴礼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打了好几通电话,过了半小时才收到池宴礼的信息。爽约的池宴礼只是简单地发来句“不去了”,之后没有任何的道歉与解释。
关潜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他空等了近三个小时,不管池宴礼是故意还是无意,他的处理方式都非常使这件事情的恶劣性大大升级。
池宴礼的毫不在意最让关潜生气,他把池宴礼当朋友,迁就他,配合他,而池宴礼呢?那轻飘飘的回应算什么?没有给出任何理由,没有给出任何安抚的举动。关潜真想问他:池宴礼,你把我当成什么?
关潜没问,也没有问池宴礼干嘛要跟自己坐,全班目光向他投来,关潜沉默地换了位置。
“晚上跟我去吃饭吧,何庆乐推荐的一家餐馆还不错。”
椅面残留着人的热气,池宴礼先将手搭在椅子上,关潜的温度便传递到了他的手心。池宴礼动作顿了顿,再看了眼关潜,才在椅子上坐下。
“不去。”关潜冷声,他还在生池宴礼的气,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别到时候我去了又一个人被丢在那里。”
池宴礼不带情绪地说:“你不愿意就算了。”
这算什么?示好吗?关潜被池宴礼这般无所谓的姿态刺得更难受了。
“今天不高兴?”池宴礼忽然拨开关潜额前的碎发。
关潜猛地转过头,手上抬要将池宴礼的手排掉,但抬了一半又硬生生地止住了,最后浅浅地抓住了池宴礼的袖子。
“别不开心,晚上我带你去海上看烟火,给你留一大碗螺。”池宴礼垂腕,狎昵地掐掐关潜的指肚。
池宴礼的生气是冷淡的,是一团冰蓝的冷火,关潜则是艳色的火苗,跳动得剧烈,也常快速地熄灭。
所以关潜总觉得自己不硬气,他怎么能一句道歉都没收到,就轻易原谅了池宴礼呢?
后来他终于硬气了一回,累积起来的不满爆发,可还是没能得到池宴礼一句“对不起”。
关潜觉得不甘心,凭什么道歉的总是他呢?凭什么难堪的总是他呢?
他们俩其实有点像。两人都是骄傲的,不肯轻易低头的人。
关潜的骄傲源于他从小到大的好人缘,池宴礼的骄傲源于他的出身。
关潜爱逗人笑,他认为这是对自己幽默的认可,关潜喜欢被人称赞有魅力。但他不爱讨好人,讨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方并不认为你关潜有意思,需要你费尽心思投其所好,人家才肯轻蔑地看你一眼,关潜不能忍受自己的人格魅力被否认。
而池宴礼总在被讨好,池宴礼是在讨好中长大的人。
池宴礼不懂得平等,不懂得推己及人,池宴礼的世界里只有池宴礼。
等关潜意识到这一点时,池宴礼已经离开了文滨州。
他们的关系也彻底结束。
关潜说不清闹掰后的法,一直到快呼吸不上时才停下,分开时口涎黏连成丝,关潜舔唇,银丝被舌缠绕搅断,舌尖晃动出的痕迹,赫然写着“情色”两字。
夏矜时额前泌出细细的汗珠,他呼吸粗了几分,手指随着关潜的动作越发深入,一直进到指根,他扶着关潜的臀,慢慢又塞入一根手指。关潜这才觉出异样,不舒服地扭动着,嗓子细细地叫。夏矜时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阴茎,关潜性器的头部直戳夏矜时的小腹,他爽地弓身,趴在夏矜时的肩颈处,很痴迷地闻着他身上甜腻的香气。
夏矜时把关潜的臀部往上托起,将自己的性器放在关潜的会阴处,很缓慢地摩擦着,性器上粗砺的阴毛磨过脆弱的囊袋,关潜被刺激地仰起脖子,呻吟断断续续,夏矜时的手指已经进到四根,他不紧不慢地开拓着关潜紧致的肠道,龟头撞击着他的会阴。
下身上抬,关潜被莫名的失重所操控,他还来不及恐慌,情潮就漫了上来,惊恐的呼声也变了味,“惊”变作了“精”,“恐”变作了“孔”,关潜满心满意都牵挂着他的精孔,只有把那点精液从孔里泄出来,才能降一降燃在身体里的那把邪火。
他不停地用自己的性器去摩夏矜时,呜呜咽咽的,只求夏矜时再摸摸他。但夏矜时只是吻了吻他的侧颊,抽出手指,夏矜时看着关潜翕张的穴口,掐着关潜的腰,扶着自己的性器一点一点地嵌入关潜湿热的肠道中。
从未被人造访过的地方忽然被撑得满涨,关潜从情欲中清醒过来几分,摁着夏矜时的肩膀就要抽身,夏矜时用了狠劲,按着关潜的髂骨,把性器全根没入。
“痛……”关潜发出声啜泣,他双手紧紧环着夏矜时,在他光洁的后背上留下明显的红痕,“不要……”
“过一会就不疼了。”夏矜时舔舔嘴唇,动作轻柔地抚慰着关潜因为疼痛半软的性器,“好舒服,潜潜你里面好舒服。”
夏矜时耐不住地挺了一下身,粗大的性器在柔嫩的内壁里抽动。关潜的啜泣都被撞断,疼痛混杂着不可言说的爽感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抽筋似的半抬起腰,细瘦的大腿夹住夏矜时,夏矜时进得更深,龟头捻过内壁中凸起的一点,关潜瞬间变了调,尖叫被拉细拉长拉软,性器也跟着抖动,积赌在管道中的精液总算得到了自由,白稠的腥臊液体全溅在了夏矜时的腹肌上。
射精时关潜的肠壁也跟着收缩,夏矜时感觉自己误入了台风中心,关潜的后穴好像要把他的魂也吸走。夏矜时克制地喘息着,他摸着关潜汗湿的脸,舔吮着他的脖颈,阴茎在后穴不停地进出,关潜的淫叫一声不落地全被夏矜时装入耳里,他半塌下腰,把关潜射在他身上的精液又抹回给他,两人的腹部紧紧贴合,就像他们的下身一样紧密相连。
夏矜时抬起腰,精液被黏蹭成丝,蛛网一样挂在两人的腰腹。阴茎死死钉在关潜身体里,夏矜时在这一刻生理与心理都得到了双重满足,他终于也成为了关潜的第一次。
“潜潜。”他叫。
“关潜。”
关潜的阴茎再次勃起,湿漉漉地贴在夏矜时的身上,就像他湿漉漉的眼。
“喜欢我好不好。”夏矜时变身成深海里的海妖,诱哄着关潜。
关潜的身体随着他的抽插耸动着,似乎真的坠进了海里,唯有紧紧与夏矜时贴合,才能在狂暴的风浪里维稳。
“唔……”关潜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落在夏矜时的耳里,却自动转化成了他的回应。
夏矜时力度大的像是要把关潜捣烂,囊袋拍打着关潜的臀肉,如同海浪击打礁石。
两人的体液散发着淫靡的味道,在小小的房间里被聚拢。关潜分不出眼神,嗅觉却还有空,吸了一胸腔。在这场毫无征兆的荒唐性事里,关潜居然想到了文滨州,雨季腥臭的海岸,浪头翻打着浪头,而自己此时也被卷入浪潮中。
夏矜时握着关潜的阴茎,两人同时射精,关潜的精液一滴不漏地被夏矜时拢在掌心,夏矜时的精液则一滴不漏地被安全套兜住,它贴着关潜最隐秘的穴肉,却被橡胶阻隔,无法让关潜从身体深处都染上他的味道。
夏矜时沉着脸抽出性器,忽然很后悔带了安全套。
他把安全套里的精液全部挤到掌心,把他和关潜的混合在一起,他把它们一点一点地抹在关潜的身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时”的钩从耻骨联合出划过会阴,包绕住关潜的下体。
夏矜时浮在关潜身上笑了笑,初经人事,还是两场激烈的性事,关潜在第二次射完精就半昏过去,根本顾不上夏矜时在做什么。夏矜时又亲了亲他的酒窝,抱着关潜进浴室清洗。
他没有撤掉布满体液的床单,只是在上面铺了一层浴巾。他不甚熟练地抱着关潜,两人赤裸着身子相拥,仿佛天地混沌初开,身下就是全部宇宙。
关潜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难言的梦,身子骨像在海上漂流的一整夜,上上下下,腰被顶成了海浪的形状。
他醉船似的睁开眼,胸口闷得难受,凝神一看,却见一只莹白手臂横在自己胸前,关潜的醉意与睡意被兜头浇醒。他僵硬地扭过头,牙关都在打颤。
夏矜时的脸跟他不过一掌距离,关潜呼吸短暂地暂停,鼻尖险些要撞上对方的鼻尖。
晨光透过不算厚的窗帘,打在夏矜时身后,翻越到脸上时,只留下一层昏暗的光影。
暖调的暗黄把夏矜时包裹,像是雕塑被镀漆,关潜半仰起脸看他,近得几乎可以将睫毛数清。夏矜时睡得安静,连呼吸都是轻而深的,配上被精细描摹过的五官,更像是艺术展览里的雕塑展品。但皮肉相贴处可以感觉到对方腹部因为呼吸运动而产生的细微起伏,这才把关潜惊醒,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正赤身裸体地蜷卧在另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怀里。
不能说是难堪也不能说是尴尬,关潜现在更为无措,事情的发展远远超脱了他的想象,关潜想不到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一触碰到回忆里那潮热的喘息,关潜就被弹射出来,再也不敢细细回想。
关潜盯着夏矜时的睡颜出神,忽然耳边传来雷暴一般的敲门声,关潜惊得从夏矜时怀中弹射坐起,被子滑落到小腹。关潜半掀起被子,看见自己光裸的身子,又钻了回去,开门不得,应声也不得,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晌,才手忙脚乱地找起衣服。
他把地上散落的衣服踢成一堆,慌忙拉开衣柜门,才将内裤翻找出来,寝室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商函的声音和关门声一样戛然而止:“关潜,你还没起床……”
关潜闻声,攥着内裤僵住了身子,他几乎要把上身都蹋进柜子中,实在不敢看到商函的脸。
商函进门一抬头,就看见关潜床上卧着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脑中还没有转过弯来,一转头,就看见关潜细细白白一双腿,屁股蛋翘着,从尾椎往上,满一背的红痕。
两人谁也不说话,好像连呼吸都停滞了,寂静的寝室把被褥摩擦时的声响放大,夏矜时悠悠坐起身,娇娇喊了一声:“潜潜~”
关潜头依旧埋在柜子里,不敢出声。
商函被夏矜时一嗓子叫回了魂,眼神立刻向他剐去,夏矜时笑眯眯的,哪有刚睡醒的迷糊样,他还故意伸了一个懒腰,向商函露出自己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
“关潜。”商函沉着声,鞋跟敲着木质的地板,声音连成一条轨迹,终点通往关潜,“这是怎么回事?”
商函丝毫不回避,侵略性的目光在关潜身上巡视了一番,他又向前一步,身影将关潜拢得严实,阻隔了夏矜时的视线:“他怎么会在你房间里?”
“……我不知道。”关潜声音抖得厉害,腭垂在颤抖,而颤动波也一直往下延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臀尖一起跟着打颤,被商函一清二楚地看在眼底。
商函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忽然间有些渴得厉害,他伸出手,手指拨开关潜的发尾,颈椎上的吻痕密密麻麻,开成一串红梅,他将脸凑近,看见关潜的皮肤渐渐鼓起一个个小疙瘩。
“关潜。”他缓缓垂下手,手掌包裹住关潜的肩头,“解释。”
商函并没有用力,但关潜却一阵幻痛,他像是被商函抽走了力气,如同一条湿滑的鱼一般从商函的掌心中滑脱,无法站起,只能屈蹲在地上。关潜用手捂着脸,声音从指缝里泻出:“你别问了商函,我求求你。”
“你别问了。”关潜哀求道。
商函心脏紧缩了一下,仿佛不小心吞进一根针,针尖直直刺入心脏正中央。
他沉默地弯下身,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它披在关潜的身上,他从关潜的背后,隔着一层皮革将对方揽在怀中,在他的挤压下,衣服的内衬与关潜紧贴。他的发丝扫过关潜的耳廓,每一个字都咬得很轻:“快收拾吧,不要迟到了,我在楼下等你。”
关潜用力地按着自己的眼睛,把呼之欲出的泪堵在眼眶里。但嗓音里断断续续的哭腔却出卖了他:“商函你去吧,我今天请个假。”
“……好。”商函眉眼阴郁,声音却听着温柔,“记得把衣服还我,不用着急,等你愿意来的时候再来。”
“嗯……”关潜小声回应,鼻音浓厚,他抓了抓衣摆,蜷得更紧。
“你还不滚。”商函走到门边,没有立刻离开,转回头,压着满眉间的戾气冷声叫夏矜时。
夏矜时垂眼,没有拿腔拿调,也没有阴阳怪气,声音正常得让商函意外:“我想潜潜还有话要跟我说。”
“商函,我知道你想找我算账,但这是我们俩的私密事,没取得潜潜同意前,你随便插手不好吧。”夏矜时下床捡起地上的衣物,慢条斯理地穿上,“你看了这么久看够了吗,你觉得你还让关潜不够难堪吗。”
商函脸色愈发难看。
“无话可说?你当然无话可说。”夏矜时套上卫衣,脸上挂起一个笑,清清纯纯地向商函逼近,“潜潜会这么难受都是因为你突然出现,如果你不过来撞见我们俩的事,潜潜永远不会在意,潜潜只会装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还得谢谢你呢。”
夏矜时拉过门把手,商函厌恶他的靠近,被迫退到门后,彻底出了关潜寝室。
“夏矜时,你别太得意。”商函咬牙。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夏矜时嗤笑出声,“我就是得意,也跟你想的不是一件事。函哥呀,这段时间你最好对潜潜冷淡点,如果你真心盼着他好的话。”
最后一句话夏矜时说得轻且快,同门一起甩向商函。商函斜眼,敏锐地捕捉到角落里的摄像头,他握了握拳,不悦的样子做了个十足,怒气冲冲地从关潜门前离开。
“地上凉,起来吧。”
送走商函,夏矜时返回来找关潜。
关潜不作声,指节内嵌,紧了紧肩上的衣服。
夏矜时半蹲下,将关潜的脸从膝盖里刨了出来,关潜没有挣扎,任由夏矜时捏着他的下巴。
“很难过?”夏矜时指腹摩挲着关潜眼角,“眼睛好肿。”
“谁害的。”关潜小小翻了个白眼,不算明显。
夏矜时耸了耸肩:“我们谈一谈?”
“可以,但我要先洗澡。”关潜挣开夏矜时的手,“你转过去。”
夏矜时微眯眼,似笑非笑地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通:“咱们都这么熟了,潜潜这样说也太生分了吧,不邀请我和你一块洗?”
关潜眼皮抽了抽,回以沉默。他默默转过身,将商函的衣服取下在衣架上挂好,找出换洗的衣物,迅速掠过夏矜时钻入浴室中。
夏矜时跟了过去,倚着浴室的门,食指指节很随意地扣了扣:“昨晚我帮你清理过了。”
浴室的水声停了一瞬。
“自己在扣?”夏矜时很暧昧地笑了下。
水声比之前更大了。
夏矜时再次敲了敲门:“生气了?”
“是啊,”关潜的声音比水声更急更密,“我气我这样卑贱的身躯居然糟蹋您尊贵的玉指,我要被自己气死了我尊贵的夏矜时殿下。”
夏矜时忽而没了声,他半垂眼,语气很淡:“关潜,想听你一句真话真难。”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关潜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楚,他冷着脸推开门。
夏矜时的身子顺着门的轨迹前倾,故意踉跄了一下,关潜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将他往回拉,夏矜时反手扣住关潜的腰,足尖做了个漂亮的立旋,方向一转,整个人扑进关潜的怀中。
他捻着关潜湿漉的发尾,将水珠挤在指尖,而后均匀抹在关潜的耳根。他伏在关潜的耳边,咬字咬得湿黏:“我们好好聊一聊吧。”
“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说话。”关潜静静立着,“夏矜时,这不是我想不想说的问题,是你敢不敢听——”
“不,是我说了之后,敢不敢承担后果的问题。”
“你很怕我,为什么?”夏矜时从关潜肩上抬起头,捧过关潜的脸。
关潜看着他的眼睛:“因为你不正常。”
“所有人都这么说,你也这么觉得?”夏矜时低低笑了下,眼睛里却没笑意。
“你自己觉得你正常吗?”关潜反问,“你对我做出这种事,我能觉得你正常吗?”
“我早该知道的,像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跟我这样平平无奇的人搅和在一起,夏矜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现在你成功了,可以放过我了吧。”
夏矜时死死盯着关潜的脸,关潜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
“关潜,你是不是太抬举我了,”夏矜时笑得悲戚,“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他喃喃道:“我这样高高在上的人。”
“那池宴礼是什么?商函是什么?我接近你你觉得奇怪,他们接近你就理所当然?”
“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我主动招惹的。”关潜表情平淡地说出一些最伤人的话,“夏矜时,只有你是我想离开的。”
夏矜时的脸上一片空白。
喜怒哀思悲恐惧,七情一样也没沾,干干净净的,显出一种未入世的痴钝来。
他不说话,只是很慢地眨着眼睛,浓密的睫毛慢扫,像是蝴蝶因为受伤而不能快速扇动的翅膀。
“什么意思?”夏矜时问。
“意思就是我害怕碰见你,不愿意和你待在一起,夏矜时,和你见面让我很累。”关潜露出一点疲态,“对你来说也是吧?忍着烦接触自己不想接触的人,与我见面等同于做任务,夏矜时,和我在一起会让你开心吗?不用折磨自己了,放过我,也放过你吧。”
夏矜时很用力地松开手,如同松开他与关潜之间的联系一般:“……你说得对。”
“是我看人太浅,关潜,我小看了你。”
“你看人太浅?”关潜自嘲地笑了笑,“你早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比谁都更早看透我的本性,所以才爱在我身上找乐子不是吗?看我对你阳奉阴违很好玩吧,你不是挺乐在其中的吗。”
“你老说我是骗子,说我嘴里没有真话,那你呢?你有吗?夏矜时,你不会真觉得生活就是影视剧,真有人会一心一意不求回报地向着你吧,如果有,那那个人也不是我。别在这里惺惺作态地说什么真不真心了,我们俩不配,”关潜忽然降调,“不过是戏子遇上骗子,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装的,现在全被我捅破,好了,我们之间算是连表面关系也保不住了。”
关潜胸膛上下起伏,从眼周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夏矜时面色却愈发苍白,像是风中摇曳的一盏几近破碎的美人灯。
夏矜时有些无力地摇摇头:“关潜,你有一点错了,并不全都是假的。”
“和你在一起时我是开心的。”夏矜时眼角滑落一滴泪,“真的。”
关潜满腔将泻的怒火被夏矜时的眼泪兜头浇灭,再吵下去没劲,更没意思,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成杂,情绪太多,反而空虚了,将字打乱重组,到了嘴边,只干巴巴地说:“你别说胡话了。”
“你那么会演戏,我看不穿的。”
“你不是看不穿,”夏矜时抿抿唇,“你只是不信我。”
“什么信不信的,”关潜低眸,“夏矜时,我们还不足以把这么重的词挂在嘴边。”
“不足以?你告诉我什么程度才叫足以,”夏矜时解开领扣,露出红痕满布的雪白肩头,“你不想提,我非要告诉你,我们睡了,做爱了,彼此都爽得要命,对你来说,我现在比谁都更特殊不是吗?要想远离你早干什么去了,你现在急着跟我撇清关系,关潜,你在刻意模糊什么?你到底是在逃我,还是在逃你自己。”
“那你又在这里追究什么?”关潜存足了气,没将长句咬断,“说这么多你不就是想听我说我动情了爱上你了怕面对自己的内心要跟你割席了,你那么在乎我心里想什么干嘛,我说难听点就是只要你愿意外面想上你的人能把你身子骨都嚼烂轮八百年也轮不上我,你为什么偏偏和我做,我是刻意模糊没有错,那你呢?夏矜时,你一直对我穷追不舍干什么,你以为只要你追上我后面那个你就会放过你吗?你醒醒吧,逃跑的人是你。”
关潜忽然捧住夏矜时的脸,声音拉得悠远,凄凄道:“喜欢我好不好?”
夏矜时眼神迷离了下,关潜将脸凑近,挑起唇角,话说得轻薄:“喜欢我好不好。”
“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怎么偏偏要我喜欢你。”关潜松开手,身子离远,“我喜欢你难道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夏矜时,你不缺我这一份喜欢,如果你想要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你的话,未免太贪心了。”
夏矜时拉住关潜的手:“我们对彼此都心知肚明,弯弯绕绕地不肯将对方想听的话宣之于口。明明说第一句话时你就知道了理由,害怕面对现实,又故意说反话来遮掩。”
“你知道我的处境,知道我的流言蜚语,知道我有病,”夏矜时用关潜的手托住自己的脸,脸颊轻轻蹭着他的掌心,“你知道我不怀好意,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我的逾矩和接近。”
“你成天把朋友挂在嘴边,是多在乎友情吗?你那么胆小,那么会规避风险,你只是害怕自己模糊了感情的界限,才要一遍遍地强调让自己缩回原点的安全词。”
“我揭了你的老底,你也别放过我,我们一起恼羞成怒吧。”夏矜时虚虚环住关潜,将耳朵凑在关潜唇边。
关潜静默良久才开口:“…喜欢我。”
夏矜时收紧手臂,将关潜嵌进怀里。
“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