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9

关潜频频看向时钟,纠结着合适的晚餐时间,头次约人一起吃饭,对方还是不太好相处的商函,关潜难免有些紧张。

看时间差不多了,关潜忐忑地出了门,他又为自己的多话后悔了。

修理人员已经处理过坏掉的水管,漫到走廊里的水也被清扫过,不安地来到商函寝室门前,关潜平复好呼吸,轻轻叩响他的房门。

门内依旧没人回话,吸取上次的教训,关潜敲完门就站到了边侧。

不知道是商函的动作太轻还是房间的隔音太好,关潜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房门就被打开了。见到商函之后,关潜的紧张反而消去了大半。

商函出了门,只瞥了关潜一眼便收回目光,也没说话,径直拉上门走了。

关潜有些傻眼,呆问:“啊,你这就走了?”

“有问题?”商函停住脚回头,下巴上抬,眼神下扫过关潜,“不是你说要吃饭。”

关潜干笑两声,跟了上去。

路上两人没有说过话,商函自然不会主动搭话,关潜是想找点话题,但是商函腿长,步子迈得飞快,关潜走在他身边是小跑了一路,光顾着赶路了,哪有多余的精力开口,到食堂后便止不住地喘气。

商函也没有管他,自顾自地刷卡取餐去了。进了食堂,关潜不好跑起来,不过三两下,商函就走远了。

被这样冷落,关潜有些来气,但一想到是他主动约的人,又只好把打碎了的牙齿往肚子里咽。

关潜还奇怪为什么商函会答应跟他一起吃饭,现在看来还有为什么,不就是想看自己被人无视的难堪样吗。

关潜叹了口气,明明知晓对方是个不可理喻的臭脾气,自己还要往前凑,可不正是自作孽。相通其中关键,关潜的气反而消了,商函想看什么,他偏不叫他看,何况生气伤的是自己的身体,百害无一利的事,何苦呢?

缓过口气,关潜循着商函的路径取了餐,悠悠坐在他的对面,慢条斯理地吃起了饭。

见人过来,商函拿筷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眼眼前人。关潜扶着碗吃得认真,眼神全在碗里,面色也是如常,没见到羞恼的痕迹。

商函垂下眼,已认定关潜是个没血性的怯懦人,暗道了一声无趣。

“函哥。”前方传来甜腻腻的喊声,两人都听见了,关潜眼睛从饭碗里拔了出来,瞅了眼商函,看见他瞬间挂下来的脸,便确定了喊的是他。

关潜兴致一下给点了起来,扭头看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叫商函露出这样吞了苍蝇的表情,才稍转了下身,就被一阵香风迷了眼,熏得他都有些醉。

方看见道纤长的身影,还没看清脸,就听见那人对着自己说:“同学你好,请问我可以坐折吗?”

“啊,可以可以。”关潜有些突然。

身边的椅子被拉开,那人轻轻入座,别过脸向关潜笑了下,嫩生生的,眼下拱起两道卧蚕,他的个子想是比关潜高些,坐下来时眼睛高过了关潜,可他弯着一双笑眼,头朝下偏,人为地让视线由下往上走,居高临下感全然消失了,让人觉得自己被他捧着,长睫一颤,就笑得被注视的人有些飘飘然。

关潜叫他笑得有些脸红,也抿着唇,回了一个羞赫的笑。

10

“你来这做什么?”商函不耐道,彻底挂下脸来。

“我是艺院的,不来这还能去哪。倒是函哥你一科研院的,怎么会在六处食堂呢?啊难怪函哥见到我不开心,”对方将语调拉得绵软,水光潋滟的眼睛撑圆了,挤出楚楚可怜的意味来,“打扰函哥约会真是不好意思。”

关潜刚被美色迷了眼,头脑晕乎乎的,“约会”一词一出现,关潜就清醒了。都到这份上,他要是还读不懂气氛,以后可别在阳明混了。哪里是什么单纯的小美人,分明一肚子坏水,故意拿他膈应商函呢。

果不其然,商函黑了脸,“恶心”两字直接装眼里了。

关潜也不敢多话,闭了嘴装作自己听不懂,继续安安静静地吃他的饭,偶尔拿眼睛偷瞄两下。

“夏矜时,你蛤蟆成精,舌头不绕几圈嘴巴放不下是吧。”商函耷着眼,音调拔得比平时高。

关潜头次从商函嘴里听到这么长的句子,眼皮跳了跳,心想这嘴可真够冲的。

不过商函虽然话说得难听,却是不会随便攻击别人。夏矜时惹的他就骂夏矜时,没把关潜扯上。

关潜还以为商函会说“谁会跟这种丑货约会”呢。

他偷眼看夏矜时,却见对方表情毫无波澜,眉一点没皱,嘴角反倒翘得老高,声音跟浸了蜜似的。

“函哥你这火也太大了,”夏矜时咪咪笑着,又转头向关潜,“函哥可真在意你,瞧,为了你都朝我发火呢。”

关潜却是笑不出来,生怕自己被牵扯,手捏着餐盘,就要起身离开:“同学你别瞎说哈,我只是个过路人,你们俩好好聊,我吃好先走了。”

“关潜。”商函叫住他,又啧了一声,“算了,我跟你一起走。”

“要去哪呀,也带上我呗。”夏矜时也站了起来。

关潜端着餐盘,看着起身的两人,嘴角抽了抽,又坐了回来:“突然觉得浪费粮食很不好,我再吃一会,你们俩走吧。”

“走吗函哥?”夏矜时一挑长眉。

商函一言不发地坐下了,沉着脸继续吃饭。

关潜听到身边传来声轻笑,对方听起来颇为愉悦。

“我在这你不自在?”

精致的脸忽然在眼前放大,关潜觉得夏矜时的眼睫毛要扇到自己脸上了。

“哈哈,没有没有,我比较害羞而已。”关潜抗拒着他的靠近,不动声色地往边上移了移。

“是吗?”夏矜时拉长了尾音,身子收了回去,“我叫夏矜时,大一表演系,同学你呢?”

“我叫关潜,大一预科班。”

“预科班?怎么来六处吃饭?”

“呃,因为我住在六处。”

“嗯?”夏矜时眼睛都不眯了,关潜难得看见他眼睛的正常形状,不做表情时,夏矜时的目光是很冷淡的。

不过几秒,夏矜时又弯起了眼:“住在六处,又叫关潜,难道你就是文滨洲的那个?”

“……是。”关潜知道自己的事传播得很大,但他没想到阳明的学生也会有耳闻。

“你不知道吧,”夏矜时的语气让关潜觉得意味深长,“你在艺院和技院很有名哦。”

关潜本能地感知到了危险,他弹射般地抬起头,又缓缓低了下来。

“能进入阳明的,哪个没有名气。”关潜很平静地回答。

夏矜时顿了下,而后笑出声:“哦?那你之前听说过我么?”

商函也看了过来。

“那肯定呀。”关潜吃下最后一口肉排,慢条斯理道,“可是海啸来的时候脑子里进了水,很多事都忘了,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夏矜时的眼睛不弯了,眼睫盖住眼,嘴角轻轻上扬。

商函用鼻子哼着气,唇角溢出一声嗤笑。

“走了。”

商函端起餐盘离开,走到关潜身边稍微停了停,等关潜也收拾好起身,才大步流星地向收餐处走去。

11

“你是被人嚼烂了不收公德吐在地上的口香糖吗,黏我鞋上了是吧,我走哪你跟哪。”商函忽然停了下来,冷声道。

关潜愣住了,一脸茫然地看向他,而后便反应过来商函不是在说他。关潜回过头,果然看见有人跟在他们身后。

“函哥管天管地还管人去哪,学校这么大,我溜溜弯怎么了。”夏矜时无辜道。

“真巧啊,在这里碰见函哥,函哥你要去哪呀,带我一个呗。”夏矜时踏了几步向前,作势要挽住商函的手臂。

关潜被一阵强力拉过,商函居然直接把他扯过来挡住了夏矜时。夏矜时看见前方的人是关潜,也没有收起手,笑吟吟地挽住了关潜。

初秋还有些热,大家都穿着半袖,夏矜时的小臂直接贴住了关潜手臂的内侧,手指搭在关潜的手腕上。夏矜时的肌肤滑嫩嫩的,指尖还有意无意地摩梭着关潜的手腕,关潜被他蹭得汗毛倒立,夏矜时身上的甜香绕在关潜脖颈处,关潜不自在地抽了抽身子,却不想夏矜时的劲大,挣了两下愣是没挣开。

关潜抬首,就见夏矜时弯着双狐狸眼看他,表情柔柔媚媚的,可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却是有着真劲,关潜低头一看,夏矜时手指按着的地方都有些泛红。

关潜不敢动了,干笑两声:“那个同学,我不跑,你别抓我抓得这么死。”

“嗯?”夏矜时注视着关潜,眼睛才睁开两秒,又将卧蚕拱了起来,“哎呀,叫什么同学,潜潜可真是见外,叫我矜时就好啦。”

关潜感觉手上的力减轻了许多,但滑腻腻的感觉还在,而且耳后微热,夏矜时的脸又朝他凑近了些。

“难道潜潜不想跟我做朋友?”夏矜时的声音还夹了点微弱的哭腔。

“哈哈,怎么会,我的荣幸,我的荣幸。”关潜听得头皮发麻,真想拔头就走,奈何夏矜时按着他,只能被他押着走在商函旁边。

商函看夏矜时缠上了关潜,暗道机会来了,脚下生风似的猛往前冲,夏矜时赖在关潜身上,余光瞥见了商函的动作,冷冷歪了下嘴角,拽着关潜就追了上去。

关潜刚吃过饭,被这样拉着跑,胃里难受得不行,他也不想陪夏矜时闹了,沉下了脸,攥住了夏矜时绕在自己手上的腕子:“你去找商函吧,我走得慢,就不跟你们一块,我快到宿舍,先回去了。”

夏矜时低下头,眼没再弯,假堆起来的笑意散得干净,关潜被他注视着,感觉呼出的气都要凝结成冰。

“我怎么会丢下潜潜呢?潜潜宿舍就在这附近吗?我的卡忘在同学那了,他一时半会又回不来,我暂时进不了我的宿舍,潜潜,我可不可以去你宿舍坐坐呀?”

夏矜时的语速很慢,语调也轻,尾音延长的状似祈求的问句,在关潜听来却是另外一回事。

【你是什么身份,有资格拒绝我的要求吗?不是装了个好脸给你看,还真当自己是个人,敢这样跟我讲话。】

这里是阳明。

关潜垂首,避开夏矜时的目光,连同脸上的不快一起掩去了,又恢复成那个老老实实的关潜。

他哪敢拒绝呢?深吸口气,关潜刚要开口,肩膀就叫人掐住了。

“你回什么宿舍呢,不是跟我约好了要去体育场吗?”商函皮笑肉不笑地说。

关潜抬头,收到了商函带着警告的眼神。

12

关潜还没有蠢到问商函他们什么时候约过了。

但关潜也不想掺和商函的事。商函自己要躲着夏矜时,关他什么事,商函是他谁,给他好脸色了吗,要他费心费力地去给他解围。

关潜心中厌烦,面上却还要装傻:“啊哈哈,这个,那个……”

商函也懒得再装,直接扯了关潜要走。夏矜时不依不饶,黏在关潜身上,紧跟着商函。关潜一个人受着两份怪力,心里苦不堪言,还不等他爆发,商函先停下了。

“夏矜时,你别逼我动手。”商函是真的来火了。

夏矜时松开关潜,放手时还故意压了一下,把关潜推进了商函的怀里。

见关潜倒过来,商函却也没躲,还伸手揽了一下,关潜借着他的力重新站好,小声道了声谢后,便不着行迹地躲到商函身后去了。

“函哥着急啥呢?”夏矜时把散发别在耳后,垂着眼娇笑了下,“我又不会把你的踪迹报给我哥。”

“我又不是跟踪狂,函哥该紧张的对象可不是我哦。”夏矜时意有所指。

“叫夏施与滚远点。”商函拧起了眉,眼神锐利。

夏矜时捂着嘴,圆睁着眼:“函哥你这话说的,我怎么有资格跟我哥说上话呢。你直接给他打电话呗,我哥听到你的声音一定会很高兴的。”

“夏矜时你能不能正常点,跟夏施与一起去看看脑子吧。”

“函哥别这么大火嘛,以后说不定是一家人,说话还是客气点好。”

夏矜时任商函骂,就是没挂脸,电话铃声响起,夏矜时看了一眼来电对象,终于准备离去,离开时还拍了下商函的肩膀。商函如避蛇蝎,嫌恶地躲开,关潜在他身后听八卦听得上头,没及时闪开,叫商函踩了一脚。

这一脚给商函踩懵了,转过头来看关潜,关潜难得看见他错愕的表情。商函块头大,实打实的重量摆那,虽然是无意的,但攻击力也是很大。关潜吃痛,但也只好自认倒霉,毕竟商函不是故意的。

“潜潜,下次有机会再见哦。”甜润的香气钻入鼻腔,关潜猝不及防被夏矜时摸了下脸。

反应过来时夏矜时已经走远了,关潜看着他娉婷的背影,再看看身边黑着脸的商函,弱弱发问:“呃,那个,现在回去吗?”

商函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回话,又想到了什么麻烦事,不耐地啧了一声。

“等他走远。”商函沉默了会,说。

“……那我先回了?”关潜把商函话中的“等”的对象默认成他一个人。

“可以等我吗?”商函用着祈求句,虽然语气一点也听不出来。“我跟你一起回。”

商函这样说,关潜也不好拒绝。

“别靠我太近。”商函顿了下,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引起误会,又补了句解释,“被人看见你会有麻烦的。”

“麻烦,”关潜压低了声音,头低垂着,“是指夏矜时的哥哥吗。”

“你倒不傻。”商函看了眼关潜,颇感意外。

“我是没有你们聪明,”关潜浅笑着,“但是普通人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

13

关潜来到寝室门前,手按着门把手,却迟迟没有打开。

背后的身影叫人难以忽视,关潜没忍住发问:“你跟在我后面是做什么?”

“……”商函别扭着,“能不能让我进去坐会。”

关潜沉默了。

“按夏矜时所说,有人在跟踪你吧。”关潜没有回头看商函,他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夏施与喜欢你,而且听起来不是讲理的人。如果被人发现你在晚上进了我的房间,你说,我会不会被夏施与报复。”

商函失语。

“……抱歉,是我考虑欠缺。”

“哎,”关潜一声轻叹,打开寝室门,“算了,进来说吧。”

商函微愣,他偏头看了下周围,而后垂着眸跟上关潜。

“坐吧。”关潜把唯一一把椅子让给商函,自己坐在了床上。

“有人跟上来吗?”关潜问。

“……嗯。”

“完蛋了啊。”关潜有些头疼,“你是科研院的,搬来六处是为了躲夏施与?但你都被人跟踪了,新住址早暴露了吧,为什么要进我房间躲呢?”

“我刚搬过来,他们不知道我住哪。”商函捏了捏山根,“跟踪的人在我搬过来时甩掉了,今天来的人是夏矜时通知的。”

“你又不可能永远不出门,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吧。”

“我现在不能被找到,只要再躲过两天,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你都发现有人跟踪了,为什么不把他揪出来,警告他不要外报呢?”

“没用的,他身上带着实时监控。”

“夏施与家,”关潜迟疑了下,还是问了出来,“很厉害吗?”

商函讶异地抬了下眼,认真思索了下,“算是吧。永夏科技,你知道吗?”

“那个联邦最大的科技产业园?”关潜知道阳明里的人不一般,但没想到一上来就碰见个大的,他心里漫起不好的预感,“……夏施与,性格怎么样?”

“自私阴暗暴躁听不懂人话,是个神经病。”商函即答。

关潜觉得自己眼前一黑。

夏家少爷,喜欢商函且爱而不得,性格偏执,会做出违法行为。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居然夜不归宿进了别的男人的房间,关潜想象了一下夏施与知道这个消息的心情,立刻预见了自己的未来。

“我现在抱夏矜时大腿还来得及吗?”

商函一脸难以言喻:“你不知道么?夏矜时是夏家的私生子。”

“背景不差的,不管是什么专业,都住在一处。你猜猜他为什么住在六处?”

言外之意就是搭上夏矜时自己会死得更惨。

“你能保我吗?”关潜很认真地问商函。

关潜直截了当:“我跟夏施与无冤无仇,但现在我和你在一起被别人看见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把火撒在我身上。我什么背景也没有,我不想刚进学校就被霸凌。”

“你大可以不让我进来。”商函没直接回答。

意思就是麻烦是你自找的。

关潜烦躁地捋捋头发:“不管怎样,我跟你一起吃饭的事肯定瞒不过去,谁知道夏施与心眼有多大,就算你没进我房间,吃饭的事说不定也够我喝一壶。”

“也许夏施与已经记恨上我了,如果不管怎样他都要找人收拾我,那我为什么不卖你一个人情?”

关潜放软了声音。

“商函,我不是在威胁你,我是在求你帮我。”

14

商函手指托在耳侧,指尖一点,忽然嗤笑出声。

“关潜,你要知道,你没有资格威胁我。”

“不过你很聪明,既然你选择求我,那这件事我会帮你摆平。不过仅限这件事,惹上夏施与之外的人,我是不会出手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关潜见商函答应了,忍不住吐槽,“如果不是你我也惹不上夏施与。”

商函挑挑眉,不置可否。

“关潜,你明明知道阳明不是温室,为什么还是选择来到阳明?”

“你不知道死亡的感觉吧?”关潜垂眼,“当洋流撕扯着我的身体时,我才意识到生命有多么的脆弱,我已经有过一次平淡的人生,新一轮的人生,为什么不让它变得有趣一点呢?”

“哈哈,刚刚都是我瞎说的啦,听起来是不是比较高级。其实就是脑子进水坏了,头脑不清醒呗。”关潜打了两个哈哈,翻过了这个话题。

“你什么时候回去?”关潜问。

“等外面的臭虫被清理干净。”商函敲着通讯器。

关潜不再问了,夏施与不敢对商函来硬的,就说明商函有着自己的手段与背景。

联系好人过来处理,商函便看起了文献。两人之间无话可聊,陌生人的存在又使关潜局促,房间多了一个人的情况下反而比关潜一个人的时候还要安静。

约莫过了半小时,商函忽然开口:“人被带走了,你可以出去帮我看看吗。”

“呃,”关潜不太乐意,他怕一出门就被人收拾,“可我不知道跟踪的人长啥样啊。”

商函一脸看白痴的表情:“不需要你认出来,没人就是不在,有人就是在,能明白吗。”

关潜忍住咂嘴的冲动,不情愿地出门帮商函侦察情况。

“没人,你走吧。”终于要送走这尊大佛,关潜肉眼可见地心情畅快起来。

商函看着关潜一脸解脱的表情,莫名有些牙痒。

“快走呀,要是待会人又跟过来不就完蛋了。”见商函还不动作,关潜不由着急。

商函叫他催的心烦,“噌”地站起来,关潜给吓得退后两步,叫腰撞在桌角上,痛地叫出了声。声出了一半,又意识到门半开着,硬生生掐细了嗓,吃痛的喊叫就变了味,黏腻腻的,商函在一旁听着,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你还站这干嘛呢,快走呀。”关潜揉着腰,面色狐疑地看着商函。

商函嘴角一拉,没啧嘴,哼了一声,才大步离开了关潜的房间。

“一条到晚就哼哼哼,什么哼哼怪。”关潜边关门边嘟囔着。

商函掏校园卡的手一顿,眼睛瞟向关潜的房间。

“哼。”

15

之后两天,关潜再没见过商函,也没有奇怪的人过来找他。

关潜卡在开学前夕到校报到,大一还没有开始上课,不是后来的插班生,关潜非常幸运地没有引起班里学生的注意。

不停地收集相关情报,关潜已经明白了自己上的预科班相当于贵族关系班,不过他所在的班级都是些没落或者新生弱势贵族,尽管如此,他们的阶级也是关潜难以达到的。头两天的课程都是混班上课,关潜混在人流中,普普通通地上了两天课。

或许是预科班的原因,课程没有关潜想象中难,但对他来说也不算容易,想要在期末检测中合格,平时还是要多上心。

匆忙走出食堂,关潜又来到车站等车。今天有一门特殊的大班课,课程名字是“世族历史学”。

这门课是阳明所有学院的必修课,本质就是对各个阶级的世族的介绍。身处阶级上层的贵族子弟也要对此进行深入学习,这门课的用意就是让你明白各个宗族的在联邦中的地位,结交对象,融合对象,挤兑对象,上位与使他人下位的办法,轻描淡写的阶级战争故事,里头的深意需要有心人自己去深挖。

关潜还没能熟悉阳明的教学楼布局,虽然提早出的门,但还是卡在上课前几分钟进的教室。打卡点设在前门,关潜必须从前门进去,一进教室,就被里头的盛况给惊到了。

这是可以容纳三百人的小型礼堂,座位呈扇形梯田状排开,几乎都坐满了,关潜移到教室侧边扫视过去,剩余不多的位置大多在一排座位的中间,还有就是,在宿管面前晃了晃,“查出来的相关资料发给我就可以。”

当宿管看到徽章之后,他的态度忽然变得恭敬起来,关潜见到这一幕,探寻的目光隐晦地投向商函,徽章没怎么看清,便被商函收了起来。

“我商函不是食言之人,答应你的事就会做到,今天是个意外。”

商函总是半垂着眼,如今垂着的眼上抬,关潜竟有点认不出他了。

关潜却将眼垂下了:“……要不算了吧。”

“你圣父啊?”商函看关潜的眼神逐渐变得奇怪。

“我恨死了我还圣父。”关潜按下翻白眼的冲动,“我这不是怕把夏施与得罪狠了。”

“他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关潜真是要受不了商函那股目中无人的狂劲:“但他能搞我啊大哥。你正直我相信你,可凡事总有万一,更何况我也不好意思总麻烦你。”

商函压了压眉,想反驳关潜,听到最后一句,将唇抿上了。关潜于他只是陌生人,两人间的关系确实不值得他做到那种地步。

“我本来就跟你没什么关系,夏施与搞我也是想找一个发泄的对象。我非常感谢你帮助我,你善良且端直,帮我省去了很多麻烦。可你做的越多,夏施与越要误会我们的关系。”关潜看见商函长睫垂落投在面上的一小片阴影,轻叹口气,想了想又接着说:“其实我也怕啊,你要不罩我了我不更完蛋吗,但夏施与他实在是太疯了,他看到你保我他会怎么想?他绝对要恨死了,恨我凭什么得到你的保护,他恨不得你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商函听完关潜的话,面上露出恶心的神色。

“这种事情不是法,一直到快呼吸不上时才停下,分开时口涎黏连成丝,关潜舔唇,银丝被舌缠绕搅断,舌尖晃动出的痕迹,赫然写着“情色”两字。

夏矜时额前泌出细细的汗珠,他呼吸粗了几分,手指随着关潜的动作越发深入,一直进到指根,他扶着关潜的臀,慢慢又塞入一根手指。关潜这才觉出异样,不舒服地扭动着,嗓子细细地叫。夏矜时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阴茎,关潜性器的头部直戳夏矜时的小腹,他爽地弓身,趴在夏矜时的肩颈处,很痴迷地闻着他身上甜腻的香气。

夏矜时把关潜的臀部往上托起,将自己的性器放在关潜的会阴处,很缓慢地摩擦着,性器上粗砺的阴毛磨过脆弱的囊袋,关潜被刺激地仰起脖子,呻吟断断续续,夏矜时的手指已经进到四根,他不紧不慢地开拓着关潜紧致的肠道,龟头撞击着他的会阴。

下身上抬,关潜被莫名的失重所操控,他还来不及恐慌,情潮就漫了上来,惊恐的呼声也变了味,“惊”变作了“精”,“恐”变作了“孔”,关潜满心满意都牵挂着他的精孔,只有把那点精液从孔里泄出来,才能降一降燃在身体里的那把邪火。

他不停地用自己的性器去摩夏矜时,呜呜咽咽的,只求夏矜时再摸摸他。但夏矜时只是吻了吻他的侧颊,抽出手指,夏矜时看着关潜翕张的穴口,掐着关潜的腰,扶着自己的性器一点一点地嵌入关潜湿热的肠道中。

从未被人造访过的地方忽然被撑得满涨,关潜从情欲中清醒过来几分,摁着夏矜时的肩膀就要抽身,夏矜时用了狠劲,按着关潜的髂骨,把性器全根没入。

“痛……”关潜发出声啜泣,他双手紧紧环着夏矜时,在他光洁的后背上留下明显的红痕,“不要……”

“过一会就不疼了。”夏矜时舔舔嘴唇,动作轻柔地抚慰着关潜因为疼痛半软的性器,“好舒服,潜潜你里面好舒服。”

夏矜时耐不住地挺了一下身,粗大的性器在柔嫩的内壁里抽动。关潜的啜泣都被撞断,疼痛混杂着不可言说的爽感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抽筋似的半抬起腰,细瘦的大腿夹住夏矜时,夏矜时进得更深,龟头捻过内壁中凸起的一点,关潜瞬间变了调,尖叫被拉细拉长拉软,性器也跟着抖动,积赌在管道中的精液总算得到了自由,白稠的腥臊液体全溅在了夏矜时的腹肌上。

射精时关潜的肠壁也跟着收缩,夏矜时感觉自己误入了台风中心,关潜的后穴好像要把他的魂也吸走。夏矜时克制地喘息着,他摸着关潜汗湿的脸,舔吮着他的脖颈,阴茎在后穴不停地进出,关潜的淫叫一声不落地全被夏矜时装入耳里,他半塌下腰,把关潜射在他身上的精液又抹回给他,两人的腹部紧紧贴合,就像他们的下身一样紧密相连。

夏矜时抬起腰,精液被黏蹭成丝,蛛网一样挂在两人的腰腹。阴茎死死钉在关潜身体里,夏矜时在这一刻生理与心理都得到了双重满足,他终于也成为了关潜的第一次。

“潜潜。”他叫。

“关潜。”

关潜的阴茎再次勃起,湿漉漉地贴在夏矜时的身上,就像他湿漉漉的眼。

“喜欢我好不好。”夏矜时变身成深海里的海妖,诱哄着关潜。

关潜的身体随着他的抽插耸动着,似乎真的坠进了海里,唯有紧紧与夏矜时贴合,才能在狂暴的风浪里维稳。

“唔……”关潜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落在夏矜时的耳里,却自动转化成了他的回应。

夏矜时力度大的像是要把关潜捣烂,囊袋拍打着关潜的臀肉,如同海浪击打礁石。

两人的体液散发着淫靡的味道,在小小的房间里被聚拢。关潜分不出眼神,嗅觉却还有空,吸了一胸腔。在这场毫无征兆的荒唐性事里,关潜居然想到了文滨州,雨季腥臭的海岸,浪头翻打着浪头,而自己此时也被卷入浪潮中。

夏矜时握着关潜的阴茎,两人同时射精,关潜的精液一滴不漏地被夏矜时拢在掌心,夏矜时的精液则一滴不漏地被安全套兜住,它贴着关潜最隐秘的穴肉,却被橡胶阻隔,无法让关潜从身体深处都染上他的味道。

夏矜时沉着脸抽出性器,忽然很后悔带了安全套。

他把安全套里的精液全部挤到掌心,把他和关潜的混合在一起,他把它们一点一点地抹在关潜的身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时”的钩从耻骨联合出划过会阴,包绕住关潜的下体。

夏矜时浮在关潜身上笑了笑,初经人事,还是两场激烈的性事,关潜在第二次射完精就半昏过去,根本顾不上夏矜时在做什么。夏矜时又亲了亲他的酒窝,抱着关潜进浴室清洗。

他没有撤掉布满体液的床单,只是在上面铺了一层浴巾。他不甚熟练地抱着关潜,两人赤裸着身子相拥,仿佛天地混沌初开,身下就是全部宇宙。

关潜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难言的梦,身子骨像在海上漂流的一整夜,上上下下,腰被顶成了海浪的形状。

他醉船似的睁开眼,胸口闷得难受,凝神一看,却见一只莹白手臂横在自己胸前,关潜的醉意与睡意被兜头浇醒。他僵硬地扭过头,牙关都在打颤。

夏矜时的脸跟他不过一掌距离,关潜呼吸短暂地暂停,鼻尖险些要撞上对方的鼻尖。

晨光透过不算厚的窗帘,打在夏矜时身后,翻越到脸上时,只留下一层昏暗的光影。

暖调的暗黄把夏矜时包裹,像是雕塑被镀漆,关潜半仰起脸看他,近得几乎可以将睫毛数清。夏矜时睡得安静,连呼吸都是轻而深的,配上被精细描摹过的五官,更像是艺术展览里的雕塑展品。但皮肉相贴处可以感觉到对方腹部因为呼吸运动而产生的细微起伏,这才把关潜惊醒,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正赤身裸体地蜷卧在另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怀里。

不能说是难堪也不能说是尴尬,关潜现在更为无措,事情的发展远远超脱了他的想象,关潜想不到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一触碰到回忆里那潮热的喘息,关潜就被弹射出来,再也不敢细细回想。

关潜盯着夏矜时的睡颜出神,忽然耳边传来雷暴一般的敲门声,关潜惊得从夏矜时怀中弹射坐起,被子滑落到小腹。关潜半掀起被子,看见自己光裸的身子,又钻了回去,开门不得,应声也不得,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晌,才手忙脚乱地找起衣服。

他把地上散落的衣服踢成一堆,慌忙拉开衣柜门,才将内裤翻找出来,寝室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商函的声音和关门声一样戛然而止:“关潜,你还没起床……”

关潜闻声,攥着内裤僵住了身子,他几乎要把上身都蹋进柜子中,实在不敢看到商函的脸。

商函进门一抬头,就看见关潜床上卧着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脑中还没有转过弯来,一转头,就看见关潜细细白白一双腿,屁股蛋翘着,从尾椎往上,满一背的红痕。

两人谁也不说话,好像连呼吸都停滞了,寂静的寝室把被褥摩擦时的声响放大,夏矜时悠悠坐起身,娇娇喊了一声:“潜潜~”

关潜头依旧埋在柜子里,不敢出声。

商函被夏矜时一嗓子叫回了魂,眼神立刻向他剐去,夏矜时笑眯眯的,哪有刚睡醒的迷糊样,他还故意伸了一个懒腰,向商函露出自己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

“关潜。”商函沉着声,鞋跟敲着木质的地板,声音连成一条轨迹,终点通往关潜,“这是怎么回事?”

商函丝毫不回避,侵略性的目光在关潜身上巡视了一番,他又向前一步,身影将关潜拢得严实,阻隔了夏矜时的视线:“他怎么会在你房间里?”

“……我不知道。”关潜声音抖得厉害,腭垂在颤抖,而颤动波也一直往下延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臀尖一起跟着打颤,被商函一清二楚地看在眼底。

商函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忽然间有些渴得厉害,他伸出手,手指拨开关潜的发尾,颈椎上的吻痕密密麻麻,开成一串红梅,他将脸凑近,看见关潜的皮肤渐渐鼓起一个个小疙瘩。

“关潜。”他缓缓垂下手,手掌包裹住关潜的肩头,“解释。”

商函并没有用力,但关潜却一阵幻痛,他像是被商函抽走了力气,如同一条湿滑的鱼一般从商函的掌心中滑脱,无法站起,只能屈蹲在地上。关潜用手捂着脸,声音从指缝里泻出:“你别问了商函,我求求你。”

“你别问了。”关潜哀求道。

商函心脏紧缩了一下,仿佛不小心吞进一根针,针尖直直刺入心脏正中央。

他沉默地弯下身,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它披在关潜的身上,他从关潜的背后,隔着一层皮革将对方揽在怀中,在他的挤压下,衣服的内衬与关潜紧贴。他的发丝扫过关潜的耳廓,每一个字都咬得很轻:“快收拾吧,不要迟到了,我在楼下等你。”

关潜用力地按着自己的眼睛,把呼之欲出的泪堵在眼眶里。但嗓音里断断续续的哭腔却出卖了他:“商函你去吧,我今天请个假。”

“……好。”商函眉眼阴郁,声音却听着温柔,“记得把衣服还我,不用着急,等你愿意来的时候再来。”

“嗯……”关潜小声回应,鼻音浓厚,他抓了抓衣摆,蜷得更紧。

“你还不滚。”商函走到门边,没有立刻离开,转回头,压着满眉间的戾气冷声叫夏矜时。

夏矜时垂眼,没有拿腔拿调,也没有阴阳怪气,声音正常得让商函意外:“我想潜潜还有话要跟我说。”

“商函,我知道你想找我算账,但这是我们俩的私密事,没取得潜潜同意前,你随便插手不好吧。”夏矜时下床捡起地上的衣物,慢条斯理地穿上,“你看了这么久看够了吗,你觉得你还让关潜不够难堪吗。”

商函脸色愈发难看。

“无话可说?你当然无话可说。”夏矜时套上卫衣,脸上挂起一个笑,清清纯纯地向商函逼近,“潜潜会这么难受都是因为你突然出现,如果你不过来撞见我们俩的事,潜潜永远不会在意,潜潜只会装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还得谢谢你呢。”

夏矜时拉过门把手,商函厌恶他的靠近,被迫退到门后,彻底出了关潜寝室。

“夏矜时,你别太得意。”商函咬牙。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夏矜时嗤笑出声,“我就是得意,也跟你想的不是一件事。函哥呀,这段时间你最好对潜潜冷淡点,如果你真心盼着他好的话。”

最后一句话夏矜时说得轻且快,同门一起甩向商函。商函斜眼,敏锐地捕捉到角落里的摄像头,他握了握拳,不悦的样子做了个十足,怒气冲冲地从关潜门前离开。

“地上凉,起来吧。”

送走商函,夏矜时返回来找关潜。

关潜不作声,指节内嵌,紧了紧肩上的衣服。

夏矜时半蹲下,将关潜的脸从膝盖里刨了出来,关潜没有挣扎,任由夏矜时捏着他的下巴。

“很难过?”夏矜时指腹摩挲着关潜眼角,“眼睛好肿。”

“谁害的。”关潜小小翻了个白眼,不算明显。

夏矜时耸了耸肩:“我们谈一谈?”

“可以,但我要先洗澡。”关潜挣开夏矜时的手,“你转过去。”

夏矜时微眯眼,似笑非笑地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通:“咱们都这么熟了,潜潜这样说也太生分了吧,不邀请我和你一块洗?”

关潜眼皮抽了抽,回以沉默。他默默转过身,将商函的衣服取下在衣架上挂好,找出换洗的衣物,迅速掠过夏矜时钻入浴室中。

夏矜时跟了过去,倚着浴室的门,食指指节很随意地扣了扣:“昨晚我帮你清理过了。”

浴室的水声停了一瞬。

“自己在扣?”夏矜时很暧昧地笑了下。

水声比之前更大了。

夏矜时再次敲了敲门:“生气了?”

“是啊,”关潜的声音比水声更急更密,“我气我这样卑贱的身躯居然糟蹋您尊贵的玉指,我要被自己气死了我尊贵的夏矜时殿下。”

夏矜时忽而没了声,他半垂眼,语气很淡:“关潜,想听你一句真话真难。”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关潜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楚,他冷着脸推开门。

夏矜时的身子顺着门的轨迹前倾,故意踉跄了一下,关潜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将他往回拉,夏矜时反手扣住关潜的腰,足尖做了个漂亮的立旋,方向一转,整个人扑进关潜的怀中。

他捻着关潜湿漉的发尾,将水珠挤在指尖,而后均匀抹在关潜的耳根。他伏在关潜的耳边,咬字咬得湿黏:“我们好好聊一聊吧。”

“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说话。”关潜静静立着,“夏矜时,这不是我想不想说的问题,是你敢不敢听——”

“不,是我说了之后,敢不敢承担后果的问题。”

“你很怕我,为什么?”夏矜时从关潜肩上抬起头,捧过关潜的脸。

关潜看着他的眼睛:“因为你不正常。”

“所有人都这么说,你也这么觉得?”夏矜时低低笑了下,眼睛里却没笑意。

“你自己觉得你正常吗?”关潜反问,“你对我做出这种事,我能觉得你正常吗?”

“我早该知道的,像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跟我这样平平无奇的人搅和在一起,夏矜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现在你成功了,可以放过我了吧。”

夏矜时死死盯着关潜的脸,关潜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

“关潜,你是不是太抬举我了,”夏矜时笑得悲戚,“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他喃喃道:“我这样高高在上的人。”

“那池宴礼是什么?商函是什么?我接近你你觉得奇怪,他们接近你就理所当然?”

“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我主动招惹的。”关潜表情平淡地说出一些最伤人的话,“夏矜时,只有你是我想离开的。”

夏矜时的脸上一片空白。

喜怒哀思悲恐惧,七情一样也没沾,干干净净的,显出一种未入世的痴钝来。

他不说话,只是很慢地眨着眼睛,浓密的睫毛慢扫,像是蝴蝶因为受伤而不能快速扇动的翅膀。

“什么意思?”夏矜时问。

“意思就是我害怕碰见你,不愿意和你待在一起,夏矜时,和你见面让我很累。”关潜露出一点疲态,“对你来说也是吧?忍着烦接触自己不想接触的人,与我见面等同于做任务,夏矜时,和我在一起会让你开心吗?不用折磨自己了,放过我,也放过你吧。”

夏矜时很用力地松开手,如同松开他与关潜之间的联系一般:“……你说得对。”

“是我看人太浅,关潜,我小看了你。”

“你看人太浅?”关潜自嘲地笑了笑,“你早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比谁都更早看透我的本性,所以才爱在我身上找乐子不是吗?看我对你阳奉阴违很好玩吧,你不是挺乐在其中的吗。”

“你老说我是骗子,说我嘴里没有真话,那你呢?你有吗?夏矜时,你不会真觉得生活就是影视剧,真有人会一心一意不求回报地向着你吧,如果有,那那个人也不是我。别在这里惺惺作态地说什么真不真心了,我们俩不配,”关潜忽然降调,“不过是戏子遇上骗子,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装的,现在全被我捅破,好了,我们之间算是连表面关系也保不住了。”

关潜胸膛上下起伏,从眼周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夏矜时面色却愈发苍白,像是风中摇曳的一盏几近破碎的美人灯。

夏矜时有些无力地摇摇头:“关潜,你有一点错了,并不全都是假的。”

“和你在一起时我是开心的。”夏矜时眼角滑落一滴泪,“真的。”

关潜满腔将泻的怒火被夏矜时的眼泪兜头浇灭,再吵下去没劲,更没意思,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成杂,情绪太多,反而空虚了,将字打乱重组,到了嘴边,只干巴巴地说:“你别说胡话了。”

“你那么会演戏,我看不穿的。”

“你不是看不穿,”夏矜时抿抿唇,“你只是不信我。”

“什么信不信的,”关潜低眸,“夏矜时,我们还不足以把这么重的词挂在嘴边。”

“不足以?你告诉我什么程度才叫足以,”夏矜时解开领扣,露出红痕满布的雪白肩头,“你不想提,我非要告诉你,我们睡了,做爱了,彼此都爽得要命,对你来说,我现在比谁都更特殊不是吗?要想远离你早干什么去了,你现在急着跟我撇清关系,关潜,你在刻意模糊什么?你到底是在逃我,还是在逃你自己。”

“那你又在这里追究什么?”关潜存足了气,没将长句咬断,“说这么多你不就是想听我说我动情了爱上你了怕面对自己的内心要跟你割席了,你那么在乎我心里想什么干嘛,我说难听点就是只要你愿意外面想上你的人能把你身子骨都嚼烂轮八百年也轮不上我,你为什么偏偏和我做,我是刻意模糊没有错,那你呢?夏矜时,你一直对我穷追不舍干什么,你以为只要你追上我后面那个你就会放过你吗?你醒醒吧,逃跑的人是你。”

关潜忽然捧住夏矜时的脸,声音拉得悠远,凄凄道:“喜欢我好不好?”

夏矜时眼神迷离了下,关潜将脸凑近,挑起唇角,话说得轻薄:“喜欢我好不好。”

“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怎么偏偏要我喜欢你。”关潜松开手,身子离远,“我喜欢你难道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夏矜时,你不缺我这一份喜欢,如果你想要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你的话,未免太贪心了。”

夏矜时拉住关潜的手:“我们对彼此都心知肚明,弯弯绕绕地不肯将对方想听的话宣之于口。明明说第一句话时你就知道了理由,害怕面对现实,又故意说反话来遮掩。”

“你知道我的处境,知道我的流言蜚语,知道我有病,”夏矜时用关潜的手托住自己的脸,脸颊轻轻蹭着他的掌心,“你知道我不怀好意,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我的逾矩和接近。”

“你成天把朋友挂在嘴边,是多在乎友情吗?你那么胆小,那么会规避风险,你只是害怕自己模糊了感情的界限,才要一遍遍地强调让自己缩回原点的安全词。”

“我揭了你的老底,你也别放过我,我们一起恼羞成怒吧。”夏矜时虚虚环住关潜,将耳朵凑在关潜唇边。

关潜静默良久才开口:“…喜欢我。”

夏矜时收紧手臂,将关潜嵌进怀里。

“嗯,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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