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明明人多力量大的一场战役,偏偏打成了现在这般左右为难的局面。
最终曹操只好竭尽全力企图翻盘,如今挟裹难民制胜的要点,就是要让这些难民暴动起来……
对于荀谌张绣一方来说,自然就是尽一切办法让难民平稳过渡。
『首先就是吃食。』荀谌睁着因为疲惫熬夜而导致血丝红肿的眼,『只要这些人有一口吃的,情绪就会被平缓下来……即便是有奸细混杂其中,也无法让这些人闹腾起来……至少现在这个阶段不可能……』
张绣听了,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难民远道而来,又累又饿,这个时候没有比一口热汤一块炊饼更能抚慰他们的心了,说再多的话,讲再多的大道理,也不如这么一碗热汤一块炊饼的功效,所以荀谌即便是遇到再多的问题,都不会让锅停歇下来,不会让食物供给出现问题。
有了热汤炊饼垫底,这些难民就可以恢复体力,也才有了管理的基础……
因此荀谌让张绣尽可能抓好这个时间休息,毕竟在这个时间是相对安全的。这个恢复体力的过程中,难民是不会暴动的,即便是有奸细挑唆,故意搞事也不容易。奸细同样也是人,也需要恢复体力。
『张将军,如果你不趁着这个时间也休息的话,若是后面乱起……』荀谌低声说道,『那就更没时间休息了……而且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控制局势,以至于绵延……那我们这一段时间做的事情,可就是完全白费了!』
张绣眉毛一立,『就不能先将这些奸细甄别出来么?』
荀谌摇头,『难。而且现在最重要的还不是甄别奸细,而是要将流民分开,让他们投入劳动……棚屋只是临时住所,后续如果再有流民前来,我们再多的人也没空天天帮流民搭建棚屋,只能是让流民自己来建……按照之前安置流民的经验,只有这一关抗过去了,才能进入下一个稳定期……也才有空闲可以甄别奸细……』
张绣皱着眉听着,然后看了看荀谌,『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休息一下。』
说完,张绣便是起身,走到了荀谌棚屋的一旁,就这么直接躺在了木板上,片刻之后,便是有些细碎的呼噜声传来。
荀谌有些愕然。
旋即荀谌便是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甚至将自己的动作都放轻了一些,以免打搅到张绣的睡眠……
……
……
作为初级容纳流民的棚屋来说,恐怕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
那就是,挤!
非常挤!
这是所有人,在看见棚屋之后,最直观的第一感受。
棚屋之所以被称之为棚屋,就是只有一个棚顶而已,可以避雨,却无法遮风。
虽然说棚屋在建设的时候,是沿着土坡的来建的,尽可能的减少了风面,但是在另外三面,依旧是空的,即便是有毡毯大概披着遮挡一下,也并不能像是砖墙或是土墙那样可以挡住寒风的侵袭。
这一个棚屋之下,满满当当的塞得全是人。
一间沿着坡盖起来的棚屋,自然谈不上多么的地面平整,而且空间也不大。若是横着躺,大概可以躺一个人多一点,竖着躺则是宽松些,能头碰脚的躺上三个人,这样一个连十平方米都不到的区域内,眼下却足足塞进去了三十多人。
按照道理来说,这么样子的一个简易的棚屋,塞进去这么多人,只要是个人都会觉得不舒服,都会发火,就算是不敢大声叫骂,但小声吐槽却是在所难免的,可偏偏在棚屋之内的人员拥挤之下,却没有任何人在那边骂骂咧咧,而是以一种古怪且别扭的姿态,将棚屋内最好的地方,让给了女人孩子和老人。
没有人要求这么做。
更不是骠骑兵卒强迫这么做。
毕竟这样一个棚屋只是临时收治的地方,很快就要进行后续的分流,防疫,安置,重建等等一系列的工作,所以在最初的这个棚屋之处,更重要的是让这些流民能够有个地方歇脚,然后自然而然的按照棚屋进行管理分配食物,以度过最初混乱的时间段。
仅此而已,自然谈不上多么有规则,棚屋之内也肯定不能算是有多么好的生活条件。但就这样一个简单的棚屋之地,在中间较为平坦的地方,或坐或靠的,全都是带着孩子的母亲,幼小的孩子,以及上了些年岁的年长女性。
而大多数的青壮男性和年长男性,都默默的待在棚屋的最外围一圈,迎着寒风。
面朝着外,却将厚实的脊背向着内。
他们也冷,可没有任何人在喊冷。
即便是这些地方狭小窘迫,甚至连平坦都算不上,但是这些男人依旧挤在一起,蜷缩着身体,用自己的身躯组建成为了一道肉墙,将棚屋缝隙当中吹进来的寒风挡在外面,就像是在野外的牛群遇到袭击,公牛顶在了外圈一样。
在母亲之中半睡半醒,偶尔嚎哭的孩子,终于是享受到了这一路以来,最为温暖的待遇。
这些汉子的行为,并不是有谁的特别指示或者强烈要求的……
事实上这种事,谁也没空去安排。
但他们就是这样自然而然的做了,没人去说什么平等不平等,自由不自由,权利不权利。
也没有人去计较这边是自己的亲戚,那边是不认识的人。
或许一开始只有一个人是这样做,但是后来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么做。
没有人去说男的应该如何,也没有人去讲女的应该怎样。
年长者自动的成为了棚屋内协调的人员,年轻人也不会瞪着眼说我爹是我爹,你是哪家的糟老头子敢来管我?
也没有哪个女性在怒骂,表示自己这天仙般的容颜,被谁多看了一眼亏大发了,指责在身边的男性有流氓的嫌疑。
更没有哪个孩子会吵闹,尖叫,哭嚎,满地打滚……
在生存面前,一切的男拳女拳都失去了意义。
那么是什么在支撑着棚屋之内,在陌生人和陌生人之间,形成的一个脆弱但是又坚强的生态呢?
是金钱,是大义,还是其他的什么?
在棚子中间,好不容易腾出来的缝隙之处,躺着一名中年的妇女。
在妇女的身边,则是两个半大的孩子,一个年岁大些,一个小一点,但是不管年龄大小,两个孩子都是面色焦急的看着中年的妇女。
中年妇女明显是生病了,发着烧,嘴里断断续续地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而两个逼迫着成熟的孩子,则是强忍着恐惧和悲伤,轮流在给中年妇女擦汗和喂水。
在棚口的三四个年长的,正在有些焦虑的看着棚子中间的那个地方,压低了声音商议着。
『二娃他娘病了,怎办?』
『都走到头咧,结果生病了,你说这……』
『都是命啊!』
『要是能扛过去,说不得还好……』
『这周边都是些黄土疙瘩,也不知道哪地方地方有草药寻去……』
几名年长者都在发愁,他们想要找出些办法来,即便那个生病的中年妇女他们之前根本不认识,也不是同一个村子里面的人,只不过现在分到了同一个棚屋之下,就自然的变成了自家的子女一般,看着其生病呻吟,便是心急如焚。
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好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