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丝特没有给祂解释,因为她的考量对阿蒙来说,也会显得毫无意义。
艾丝特艰难地勾起嘴角,但这个情况下,她面对着光幕另一侧“新的一天”,实在是连嘲讽的笑容都露不出来:“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已经是那个吝啬于跟分身共享记忆的本体了。”
艾丝特的神态再度恢复淡漠,她伸手指向光幕,另一侧又亮起新一天清晨的温暖阳光:“你留着这——这样的‘锚’,又有什么用?”
有意思的是,阿蒙本身似乎总是抗拒称呼她为“艾丝特”,就像是在竭力否认她的存在,而阿蒙的分身则对这点完全不在乎。
“果然我还是该夸你一句愚蠢。”
“这是你表达拒绝的方式?”阿蒙重新露出笑容。
最终祂只是轻轻摇头:“你不会理解的,你只是作为消耗品的‘化身’,跟卓娅留在乌洛琉斯身边死去的壳没什么差别。”
阿蒙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这让祂思索时的眼神变得更冷漠疏离,如同静候在葬礼上,等待着啄食腐尸的乌鸦。
艾丝特的“灵性直觉”几乎是在她的脑海中发出尖叫,她用力甩了两下脑袋:“不行,绝对不行。”
阿蒙笑容和煦:“在看‘卓娅’的杰作。”
艾丝特望向光幕内的世界:“他们,还活着吗?”
艾丝特不得不抬起头,才能与那双黑眼睛对视:“你在看什么?”
“就像是那只盒子里的猫。你或许听过类似的话,是我父亲曾经提及过的一个理论。”
她的语气很随意,甚至听上去相当欢快。
“让卓娅帮我取得源堡控制权,我就把钥匙给你,不过这钥匙只是涉及外围的封印,最内部的源头我也无法处理。”
“你总算把你手中的筹码摆到我脸上了,”艾丝特摊开手,“早这样说不挺好的?你该知道我对真假有更特殊的分辨力。”
祂的话语甚至传达出太过真心的坦诚,让艾丝特欲言又止,仿佛分身所做的事情,被抹杀存在的小七与小五都不足为提。
“这不是用来夸人的形容词。这不只是替我自己问的,也是替卓娅问的。”
“盒子里的猫?”艾丝特迅速联想到薛定谔的猫,“你父亲是——”
黑发打卷的青年站在她左手边,发丝下有一颗耳坠正在不断闪烁,祂注视着艾丝特的眼神十分奇怪。
艾丝特忽然笑起来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让她原本漠然的神态立刻变得生动柔和:“即使询问你的是卓娅,你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相比容易被我察觉的谎言,你选择去挑拨我对卓娅本就微薄的信任。”
阿蒙笑了起来:“祂告诉你的?我还以为你和祂之间会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视彼此为死敌呢。”
远远的,艾丝特看到一个在街道上奔跑的年幼女孩,在她跌倒前,那个曾经抛出种子的老者笑呵呵地扶起她,在女孩的鬓角边插了一朵灿金色的小。
“你说呢?好歹你也是半个‘解密学者’,”阿蒙正了正右眼处的单片眼镜,“总不至于要我来替你解答,那多没意思。”
艾丝特不屑地皱了皱鼻子:“如果你真心实意想跟祂合作,或者像你的分身所说的那样,你们是所谓的‘朋友’关系,为什么你要抢走祂的锚?”
而在薛定谔的实验中,盒子里的猫因为放射性物质的衰变,将面临相同概率的存活与死亡状态,但只有打开盒子后才知道结果。
她只是安静地望向光幕内,温柔注视着城镇里的居民。
“我不明白。”阿蒙直接说道。
只是站在这里注视他们,就会感到难过……或许我不该为此感到难过?艾丝特在心底质问自己。
这座城市明明已经没有了未来,却存在着不断叠加的可能性,在一天又一天的“重启”下,替卓娅积攒着混乱到极点的力量……
一直背靠光幕的阿蒙站直身体,转过方向后,祂的目光也随着艾丝特落进光幕内:“是因为在你心里也有了更好的人选?你跟卓娅达成了这方面的共识?”
“可以这么说。”
如果是‘愚者’,就不会选择将这整座城镇的生命推上天平一端。
艾丝特忍不住这么想道,她有这样坚定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