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野宗启沉默不语。
花溪想想,这等军事上的机要大事,薄野宗启岂会随便透露给自己这个外人。先前他能这般平心静气地跟自己说那么多的话,无外乎触景伤情,影响了心绪一时顺嘴说了些,到后来则是因为感觉胜券在握,逗逗自己,抑或是提前显摆一下找乐子。最重要的一点,谁知道那一肚子坏水的薄野宗启变脸太快,刚才那话里还不知有几句是真话,而且她自己就算知道了,消息传不出去还是徒劳。
想到此,花溪不说话了。
薄野宗启反倒纳闷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合上了,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竟也有说真话的一天,竟然还是对着这个对自己没好脸色的丫头。哎,面具戴久了都不知哪个才是真的自己。
若不是薄野宗扉提前行动,狠下心害死薄野佲,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只怕现在他们两人还在府衙堂上对峙。而现下,他忆起刚才香艳一幕,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把这么个美人儿送给尹元烨。
不过这念头一瞬间便没了踪影,薄野宗启甩甩头,没有坐稳那张龙椅前一切都是空谈,自己何时这般不知轻重了?过了明日便送她走,他不能让不安定因素影响自己的心绪和判断。
嗅着那清浅的桂花香,他闭上了眼睛,忽然好像回到来那一年,雨幕下,那个粉衫少女闭着眼躺在他怀里……那时两人贴得那么近,但无论他抱得多紧,她的身体却依旧冷冰冰的。
空余桂香在,杳然香魂远。
薄野宗启下意识地抱紧了花溪,像是要从她身上汲取温暖一般……
薄野宗启抱得越紧,花溪越觉得浑身发寒,再没心思再探究别的问题,只盼着赶紧到地方让她摆脱现在的窘境,心里念叨着,希望白兰能找到她,好把尹元烨的消息传给父亲。
两人各怀心思,就这么相拥而坐,一直到马车停在了一处院门外,火把的光照亮来车窗,车内不再黑暗一片,薄野宗启终于松开了手,花溪立时跳了出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薄野宗启自嘲地勾了勾唇,望着自己的手掌呆了片刻,闭上眼复又睁开,再不见迷茫之色,只余下幽深的冰寒。
他探身下了车,“带郡主去后院浣花阁,再出了岔子,你们的项上的那颗人头也别想要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花溪被两个婆子夹着,身前身后还各跟着四个丫鬟、四个侍卫,一路被送进来浣花阁。
花溪在这里呆了一天一夜,不知身在何地,再没见过薄野宗启。
第二天后半夜,花溪还在睡梦中,被人从床上揪了起来。
“奴婢等伺候郡主更衣。”
花溪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任她们给自己穿上水红色绣五彩鸾鸟的郡主朝服,梳了个飞天髻,珠翠凤簪点缀在乌发间,眉间金色莲花花钿,半睡半醒的眸子里略带几分迷茫,似笼着淡淡的水雾,如烟似梦。
身后走过来一个人,从背后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镜子里倒影出一红一黄两道身影。
“你这模样还真让人心动不已……”
花溪挣开了薄野宗启的双臂,薄野宗启也没强拥着她。
花溪转身一瞧,惊诧道:“你这是……”
薄野宗启张开双臂,明黄袍服正中,五爪金龙盘踞云中,一双龙睛发出慑人的光芒。他唇角扬起,“薄野宗扉昨日派人下毒,意图谋害我。今日已经下了天牢。我终于要坐上正德殿的那把椅子了,哈哈——”
“妹妹不该给为兄道声恭喜吗?”
花溪看着薄野宗启意态张狂的模样,轻叹了一声,王位、权力,哪怕下一刻从云端跌入地狱,也要竭尽全力去博一回,就不知如今这一局到底鹿死谁手?
薄野宗启见她没有丝毫动作,伸手钳住她的下颌,“为什么不说话?”
花溪瞟了眼薄野宗启,不屑道:“可如今你还不是皇帝!”
薄野宗启松了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原我是不打算带你去,不过今日我改主意了!万一真让他们得手了,我损失可就大了。刀剑无眼,伤了你,我也不好给泰王交差,他可还在边境上等着你。”
“尹元烨没回到上京?”花溪暗自心惊,当日薄野佲驾崩,尹元烨和菲力等人都匆匆离开天都。没想到尹元烨是回去调兵了,看来他们早就计划好了。那欧阳铮呢?他是不是也参与其中?花溪一想到欧阳铮可能和薄野信、薄野纪行对阵,一阵慌乱,这不是她想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