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十来天的平静日子。
短信也没发,那人似乎消失了。
陈望北有点庆幸的同时还产生了一种不好的猜想,是不是与此同时会有另一个人会和他一样受到相同的伤害?
想到此,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和无奈,这人…本该是应该要受到法律的制裁的。
他坐在书桌前发呆,手里虚虚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试卷。
“在想什么?”
一道沉静的声音传过来。
陈望北侧头看了一眼宋观南,“没有,就是发呆一下。”
有时候宋观南会上阁楼来,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是没话可说的,各做各的事,就算是陈望北想和他聊点什么,但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头。
不过偶尔俩人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没营养的话题,跟白开水一样。有时候真的是无聊了,陈望北也会翻开书随便看一看。
宋观南看了一眼他正在做的物理题,很意外的,竟然不是全错。
“你那个朋友的事,解决了?”宋观南开口。
“什么朋友?”陈望北一时没反应过来,带着略微迷惘的眼神又问了一遍,“要解决什么?”
宋观南微微垂着眼看着他,唇角小幅度地上扬,“不是说你有个朋友一直在被骚扰吗?”
这么快都忘了自己说过的话真的跟个呆瓜一样。
“啊,对。”陈望北连忙反应过来,眼珠子转的飞快,镇定地开口,“我还以为你是在说什么事儿呢。”
“我那朋友没怎么和我聊过这些了,估计是问题解决了。”陈望北语气稍显遗憾地说,“就是可惜没把那个变态绳之以法。”
宋观南也轻点着头,“确实很可惜。”
“没有绳之以法,那怎么办呢。”宋观南的声音很低,更像是自言自语。
陈望北没听清楚他说的内容,“什么?”
“没事。”宋观南看着他,随后淡淡地笑了一下,非常好心的开口,“还有两个星期就考试了,有问题你可以随时问我。”
陈望北应了一声,虽然是他妈让宋观南来帮忙的,但毕竟人家都已经上来这么多天了,自己再百般抗拒显得有些矫情了。
尽管自己也知道宋观南内心多多少少是不太愿意上阁楼的,也许是宋乾毅向他施了压,又也许是他不知道怎么想通了,反正就成现在这副局面了。
赵素心一开始提出让他帮自己补习的时候,自己下意识确实是坚定拒绝。
不为什么,只是不想欠他越来越多,帮自己上药,带自己去医院,在机房时又把衣服给自己,这么仔细想来,宋观南这个人……虽然看不太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也不是不能好好相处。
如果于温真的想追他,自己给他们牵桥搭线,也不是不可能。
前几天他还看见好几次于温站在一班门口徘徊犹豫着。
他猜,估计是递情书吧。
没兴趣仔细问,给宋观南递情书,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
陈望北歪着头看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这种八卦问题偶尔只在朋友间开开玩笑,倒是从来没想过问宋观南,只不过刚刚看着他的脸,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这个问题就冲到了嘴边。
宋观南手中的笔停顿一瞬,随即继续列着公式,也没看他,声音淡淡的,“没有喜欢的。”
“原来是还没碰到啊。”陈望北拿出一副经验丰富老道的模样,自顾自地说,“不过你也不用着急,爱情这东西得讲究缘分。”
他忍不住想,宋观南应该会喜欢和他一样的人吧,话少,漂亮,智商高,家世也不错的那种吧。
可他转念又一想,俩人都话少了还谈个什么恋爱,难道是大眼瞪小眼互相打哑迷啊?
想到那个画面,陈望北一时没憋住轻笑出声。
宋观南微微皱眉,下一秒打断他的想象,“那你呢?”
“我喜欢的女生啊。”陈望北笑起来,“那肯定…”
他还没开始描述,脑子里猛地蹦出来那个变态强吻他的画面。
下一秒便不可抑制地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恶心感从他的胃里翻滚上来。
陈望北的脸色慢慢变得有些苍白起来,他的喉咙动了动,调整几下呼吸硬是把那种恶心感压了下去,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压抑,“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种感觉叫人窒息,他感觉自己很难再去毫无负担地爱一个人了。
是不是在未来的几年又或许的几十年里,面对自己的女朋友,又或是妻子,都无法敞开怀抱去爱她。那一些些画面是不是都会如烙印一般深深铭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陈望北忽然觉得自己很令人作呕,从今以后,他不能再纯粹地喜欢任何人了。
即便他可以瞒过所有人,但他瞒不过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嘴唇,更瞒不过自己那颗心。
“你怎么了?”宋观南看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他的情绪转变太快了。
陈望北的表情挫败,“没事。”
既然对方说没事,宋观南便也没多问。
陈望北岔开话题,把手中的物理试卷推到他面前,语气如平常一般,“来教我做题吧。”
宋观南很罕见地愣了一瞬,但还是说,“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忽然从陈望北身上感受到一丝微弱悲伤。
那悲伤转瞬即逝。
宋观南慢条斯理地讲解着,陈望北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头,也不知道他在没在听,“有心事?”
陈望北垂着头写下公式步骤,好大一会儿抬头冲他笑了一下,“没有。”
这天早上正在上英语课的时候,詹鸿忽然进教室打断了英语老师的正常教学,一脸严肃的把陈望北给喊了出去。
詹鸿背着手走在前面,陈望北规规矩矩地跟在身后,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最近,自己也没干什么出格事儿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叫他去办公室,但直觉不是好事。
俩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办公室,一下子就看见了个满头绷带纱布的男生直愣愣地站在那。
詹鸿瞥了那个男生一眼,又看向陈望北,“他脑袋上的伤,你打的?”
陈望北:?
他都不知道这人是谁长什么样子,更别提揍人了。
“不是我。”陈望北皱着眉,冷冷的看向那个男生,“你谁啊?”
那个男生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开口,“钱…钱政。”
陈望北虽然看不太清楚这人的脸,但这名字一听倒是有几分耳熟。
是他初中同学,初中时的一次期末考试,就是这傻逼污蔑自己考试作弊。
陈望北冷笑着看着钱政,“原来是你啊。”
“你…你要干什么?”钱政一下子涨红了脸,他不信陈望北能在光天化日下打自己,“就是你打我的,你是不是想抵赖。”
陈望北走近他,“你他妈自己在外面惹事了然后栽赃在我头上是吧?”
詹鸿伸手支开他俩的距离,瞪了他一眼,“这是学校。”随后又看向钱政,“你说。”
“我没有栽赃!”钱政大声反驳道,“我捡到了你的校牌!”
他说着急忙从兜里把校牌拿出来。
校牌上陈望北的名字和班级写的清清楚楚。
陈望北轻蔑地看了一眼那个校牌,语气没什么起伏,“所以呢。”
他那校牌早八百年不知道丢哪去了,被别人捡到也说不定。
“我还有证人!”钱政提高声音,“有好几个人看见!他们说你和一堆人经常在那条小胡同!”
“是吗。”陈望北漫不经心笑起来,“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在哪被打的。”
“上周四晚自习放学,学校左边的那个小胡同里。”钱政的情绪激动,“你们蒙着我的眼睛,然后对我拳打脚踢。”
陈望北勾了勾眉,那条胡同没路灯,所以他回家从不走那条道。
不过蒙着眼睛这种作风,倒是很像……
陈望北冷哼出声,随即侧头看着詹鸿,“詹老师,不是我打的,那天晚上我在家,可以给我妈打电话确认。”
更何况那天晚上宋观南也在阁楼,就坐在自己身边。
詹鸿把保温杯放到桌子上,旋紧杯盖,沉思片刻,然后盯着陈望北沉思片刻,过了几秒他开口,“我大概了解了,你先回去吧,有问题你再过来。”
他也算是多多少少了解陈望北的性格,真是他打的以他的做事风格肯定直接承认,索性让他先回去了。
钱政气急败坏起来,狰狞的表情拉扯到他的伤口,“为什么让他回去!为什么不处分他!”
詹鸿安抚着他的情绪,“这事儿学校肯定会给你个交代的,你再仔细想想,你有没有招惹到校外的什么小混混之类的。”
那地方也没个监控,真想查起来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老师你是不是不相信我!”钱政忍着脑袋上的疼痛,“他之前就说过以后见我一次打我一次!一定是他!”
詹鸿纳了闷儿了,“之前?你俩之前有什么矛盾吗?”
钱政怒火腾腾的气焰一下子就灭了半分,他别开脸,“就是个小矛盾…”
钱政走出办公室后,他脸上的愤怒逐渐消散,眉头却没有松开,仿佛有一点挂不住的慌张。
陈望北原本以为这事儿翻篇了,没想到过了两天,学校的公告栏上贴了一张通报批评。
他直直地站在公告栏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上面自己的名字。
周围的同学越聚越多,从在背后窃窃私语一直到明目张胆的议论到他的面前。
陈望北就一直站在人群中,沉默着没讲任何话。
晚自习法起来。
对面那人好像有魔力一般,让他一时间忘记了开口说话。
周围模糊一片,只有宋观南是清晰的。
不知道为什么,陈望北忽然很想……对他笑一下。
下一秒他立刻清醒过来了,完了,怕不是撞邪了,怎么开始鬼迷心窍了。
宋观南先松开手,神色坦然地似乎没觉得刚才的举动有什么不妥,他语气平静,“下巴还有雨。”
陈望北从刚才的怔愣中反应过来,胡乱的把脸一扫,匆忙别开眼,随后镇定道,“哦,我知道…谢了。”
陈望北撑着墙站起来,坐在地上太久了,双腿一时半会儿还有些麻。
宋观南的手静静地抬了抬,但还是放下去了,“需要扶你吗?”
刚才…冲动了。
“不用,我自己可以。”
陈望北跟着宋观南上了宾利,他脑子里没想什么,刚打一架身上很痛,只想坐在一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顾澄扭过头,笑眯眯地开口,“你好,还记得我吗。”
陈望北礼貌地问了声好,“顾澄哥。”
顾澄是宋观南的表哥,这他还是知道的。
“你叫顾澄就可以。”宋观南冷淡道,“不用叫哥。”
陈望北:……
顾澄瞪了他一眼,随后把车打着,他看着后视镜里坐在后排的宋观南,“先回家吗?”
陈望北原本想说随便找个网吧把他放下就行,等凌晨赵素心睡了之后他再回宋家。
不等他说话,宋观南开口,“去vorsehung。”
顾澄吐槽道,“搞得我好像是你司机一样。”
陈望北稍微放下心来,问他,“那是什么地方?”
宋观南言简意赅,“酒吧。”
vorsehung是叶燃开的那家酒吧,宋观南一来二去也和顾澄的朋友们熟了起来。
门口安检小哥一脸犹豫地看着着穿着校服的陈望北,“未成年?”
陈望北诚实着点头。
“……”
安检小哥忍不住在心里哀怨,都来酒吧玩了怎么还不会撒谎?你但凡摇个头我就让你进去了。
直到看见宋观南和顾澄后安检小哥才把人放进去。
三人上了二楼包间。
没几分钟叶燃就到了,他刚看见陈望北就惊呼,“好好的帅哥怎么被淋成这样了。”
他的视线又落到宋观南身上,“noah你的后背怎么也湿了。”
叶燃疑惑地问,“大晚上你俩是出去跑步了吗?”
陈望北一时局促地不知道开口讲什么,只能尴尬地瞥了一眼宋观南。
见宋观南没开口说话的意思,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没有跑步…就是今天没拿伞。”
宋观南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细小弧度。
挺有意思的。
侍应生进来给众人倒了热茶,叶燃对宋观南第一次带来的人有几分好奇,“之前来过酒吧吗?”
宋观南默不吭声地喝着水,余光却在看着陈望北。
实话讲,他也挺好奇陈望北之前来过酒吧没有。
“没有。”
叶燃又问,“能喝酒吗?”
陈望北摇着头,“酒太苦了,我接受不了。”
叶燃笑起来,侧头对着一旁的顾澄说,“他俩都挺可爱。”
顾澄挑挑眉,不反驳。
没一会儿侍应生送了两套干净衣服和药箱过来,叶燃招呼着他俩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顺便给陈望北上药,别第二天生病了。
宋观南把杯子放在大理石台面上,伸手把自己一旁的袋子递到陈望北面前,“穿这个。”
不是询问,像是带着几分要求。
陈望北看了看侍应生手上的衣服,又看着宋观南的袋子,一时间有些晕头转向的。
怎么这么多衣服?
下一秒陈望北手中把水杯放到了宋观南杯子的旁边,不带犹豫地拿过了他的袋子。
虽说在他看来穿谁的衣服都一样,但他心里觉得自己和宋观南的关系更近点,穿他的衣服也能方便还给他。
叶燃以一种看戏的表情看着面前的这副场景,摆摆手让侍应生只留下一套衣服,他又看了一眼台面上的两只杯子,无声的笑了笑。
看着两人一起走出去后,叶燃打趣地问顾澄,“他俩是什么关系啊?”
“同学呗。”
“是吗。”叶燃说,“noah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顾澄也不惊讶,只是笑了笑,“怎么说?”
叶燃的眼神落到他们的杯子上,“他每次过来,自己的水杯总是和别人的水杯离得很远,无论是你,还是我或者是傅珣,有好几次傅珣把水杯放在他旁边,他总是会不露声色地把自己的杯子拿开,说明他在排斥所有人。”
“你看这次。”叶燃说,“心理学上这叫杯子效应。”
“我拿的衣服都是没拆吊牌的衣服,像noah这种人一定是接受不了还没洗过的衣服,但他宁愿自己穿这些也让对方穿他的衣服。”
“虽然不太明显,但这就是占有欲。”叶燃好奇地问,“他们两个真的没有在谈恋爱吗?”
“现在没有,以后…”顾澄看着两只并排放着的水杯,“以后大概也不会谈恋爱。”
顾澄说,“你知道的,在我们的原本的计划里,他是不会那么早就开始接手紫星的,至少要大学毕业以后,但他却把计划提前了。”
紫星是极星集团背后一组体系庞大的人脉网络,医疗,互联网,教育,房地产,金融,身处塔尖而表面又行事孑孓的名人巨擘汇聚其中,如果说业务是极星的躯干,那紫星就是躯干投于光明背后的影,仅仅因为不直接参与主业而鲜为人知。
只要宋观南需要,这些力量可以随时任它所用。但他现在的能力还太弱了,并不能让所有人都信服他。
这是宋观南的母亲罗清蔓给他留下的秘密遗产,同样的,宋乾毅并不知道这些。
“我和外婆向来不干涉他的任何决定,他既然想好了决定去做,那我们就支持他。”顾澄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转而变成了几分担忧,一想到宋家的氛围,他缓慢地叹了口气,“我只希望…他能藏的好一点。”
至少在他羽翼未丰满前,不会被宋家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