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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入夜后,莫飞痛得更是厉害,冷汗淋漓湿了他全身。我一宿没合眼的在床前照顾,开始莫飞神志还清醒,对我说熬一会儿就好,不要惊动其他人。到后来他几乎都半昏迷了,我吓得连夜去将红叶请了过来。
红叶住在后山的小屋里,我带着她施展开轻功往回赶,快到门口时,手臂蓦然被拽住。红叶道:“唐絮,你去将清远老头也叫来。”说完再不理会我,一头扎进了屋里。我不敢有违,连忙旋身往清远掌门的卧房跑去。
那一晚,用红叶后来的话说,苏莫飞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我抱着笑笑坐在外屋,屋内的声音都听不清了,从身到心透体冰凉。
我从没想到紫霞秘笈的反噬竟如此可怕。苏莫飞煞白如灰的脸色印在我脑海里,久久挥散不去。我抬起头茫然地往四周张望,不经意间目光落在了墙上的那张小猫面具上。
我放下睡着了的笑笑,起身走近,探手取下了面具。
五年时光,早已磨去了曾经艳丽的色彩,墨线勾勒出小猫五官也变得有些模糊。
这是苏莫飞送给我的第一件东西,几经周折,最终还是回到了我手中。
我一度相信,这是命中注定。
可现在……我无法想像,如果失去了苏莫飞我会怎样。
眼泪盈在眼眶里,被我强自忍住。
里屋的帘掀开,满脸疲色的红叶和清远掌门先后步了出来。我忙迎上去刚要开口,清远掌门先言道:“莫飞没事。”声音慈蔼的和平常无异。我还来不及回话,耳闻红叶冷声道:“没事?你说得倒轻松。你自己也内力反噬试一试。”说到这儿红叶来了气,对清远掌门叱责道:“你当时明知道三生花在楼袭月手里,为何不要回来?”
我明白她指的是救我那一次,手心冷汗涔涔。
“是老夫失策。原以为静心池的半年足以化去楼袭月些煞气,挽救一场武林浩劫。谁知道”清远不再多言,转身宽慰我道:“你不用太担心。老夫会为莫飞闭关调息一段时日,应该有所作用。”
我盈盈拜下:“多谢掌门。”
送清远掌门离开时,我悄悄将红叶拉住。我先走进里屋看了眼苏莫飞,见他沉沉睡着了,心中一宽,放轻脚步走回红叶身前对她道:“前辈,三日后我下山,拜托你照顾笑笑。”
红叶颇有深意的目光望着我,启唇道:“你要去求楼袭月?”我回道:“不得不去。莫飞不能有事。”红叶微微愣住。我没有在意她探究打量的神色,续而道:“三生花对楼袭月已经没有作用,他也知道,紫宸派也不会因为这个受他要挟。所以,或许他会答应呢?”
红叶顿了片刻,“你不怕楼袭月抓住你,威胁莫飞?”我摇头,“不会的。”楼袭月不会那样做。因为他心里从来都看不起莫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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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我将笑笑托付给红叶,离开紫宸派马不停蹄赶到天一教。
原本以为进去会费一番周折,毕竟我现在身份很是尴尬。可没想到一路上根本无人拦我。我畅行无阻地进门,然后往楼袭月房间走去。
心跳纷乱失控,双足如有千千斤。
这一段路,我走过无数次,熟悉得就算闭上眼睛我也能找到。可独独这一次,我越是接近,越是想要转身离开。
就像一道旧伤口,而今结疤了,你却还清楚记得那种撕裂的痛,不敢轻易去触摸。
我在门前停步,踌躇了片刻,最后深吸口气举手叩了下去。
当房门推开的瞬间,我一抬眼,看见慵懒地依坐在长榻上的那人。忽然有那么片刻的恍惚。仿佛我还是从前那个笨笨的小徒弟,满怀欣喜地推开门偷瞧她最亲最爱的师父。
多么遥远的从前。
浅寐着的楼袭月悠悠睁开眼睛,清透如水的眸光落在我的身上,亮了一下。
我迎上他的目光,尽量冷静地走进,站在房内开口道:“楼……教主,打搅了。”
楼袭月眼底的光亮倏忽黯了下去,眸子如古井般探不出情绪。他优雅的勾唇笑了笑,懒懒地道:“苏夫人来,有何贵干。”
我听他这种称呼,默了一会儿,喉咙梗塞的呼吸都有些困难。稍后,紧握着拳头,开门见山道:“楼教主,那株三生花是我带回的,现在可否请你割爱于我?”
楼袭月望着我,笑,“苏夫人来,就是为了这个?”我点头。楼袭月的笑容慢慢敛去,嗓音依然温软轻柔:“我若不给呢?”我顿了顿,低下语调问:“你的天一神功,真的已经练……”
“与你,有关吗?”
一句将我的后话完全堵住。我望向他波澜不兴的脸,心头莫名生疼。可这分疼,真有意义吗?
现在的我和他,即使面对着面,心却隔了千里之遥。
我暗自嘲笑自己。想想也是,就算三生花毫无用处,楼袭月为什么要给我去救苏莫飞?到这儿来,我只是为了死这个心。我抬眸对楼袭月道:“是我打扰了。”言罢转身往外走,脚步却被身后的一声轻唤打住。
“小絮,你还记得去年我送你的那罐……”
“对不起。”我背对着他平声说道,“我都忘了。”然后再不犹豫地迈向门口。
掀开房门,明晃晃的阳光,亮得刺痛了眼。
我刚要抬脚跨出去,耳边“嘭”一声巨响,一道旋风自后霍然击打在门面上。木门紧闭着,不堪重负地振颤。
我感觉到他悄无声息地逼近,那种压迫感,让我后背发寒。我紧绷着脊背,面朝门外对他道:“楼袭月,别让我恨你。”
修长的手自身后抵在了门上,将我整个桎梏在他的双臂之间,温热的呼吸拂在我后颈上,让我真想马上逃开。
身体却像被施法定住了,一动不能动。
“小絮,”温柔到令人沉迷的嗓音,“为师应该恭喜你和苏大侠,喜得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