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认识周镳,不仅认识两人关系还不错。他在南京游学的时候交往了不少朋友,其中就有周镳。
见徐宪成诧异的表情,周应秋笑了起来,他抚着长须说周镳是他的侄儿,他是周镳的伯父。当这层关系被周应秋直接说出,徐宪成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起身大礼参拜,改口称周应秋为伯父,作为读书人,礼节是非常重要的,无论周应秋是什么党,可凭着他是周镳的伯父,自己作为周镳的好友和晚辈,礼数绝不能缺。
哈哈大笑中,周应秋搀扶起徐宪成,改口不再称呼他为贤弟,而是称为“贤侄”,同时也告诉徐宪成正是因为自己侄儿的书信才知道徐宪成的情况,再加这些日子对徐宪成的了解,很是欣赏这个后辈,这才特意请他来自己府上见上一面。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两人的距离似乎一下子就拉近了,相互之间也亲热了几分。
接下来的时间里,徐宪成对周应秋一口一个伯父,而周应秋对徐宪成也是一口一个贤侄,相互之间亲热的很。
借着这层关系,周应秋对南京的复社情况谈论了不少,同时也以长辈的身份希望通过徐宪成去信告诉复社成员,作为学子不要好高骛远空谈国事,希望他们脚踏实地认真读书,对于政事虽然要了解,却不能盲目听从,要有自己的主见,要懂得用更高的眼光去看待问题,人云皆云是要不得的,许多事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手段只是手段,真正的目的才是根本。
对于周应秋的这番话,徐宪成表示赞同,学子中的确不少人喜欢夸夸其谈,当年应社中人这样的比比皆是。至于现在的复社,恐怕也是如此,真正能脚踏实地,头脑清醒者并不多。
说句实话,在南京时,徐宪成就见多了口中满是天下黎民百姓,苍生为重的学子,可在平日生活中,他们却夜夜箫歌,一掷千金丝毫不在意其他。所谓的仁只是口头上罢了,实际上却和所说的完全相反,这也是徐宪成看不起这些人,而且在应社成立后不久就离开了南京,直到现在被称为复社七子的徐宪成也从来没有在外宣扬过自己这个背景身份。
阉党虽然祸国殃民,其中小人也居多。可不得不承认相比嘴上说的漂亮的东林党而言,魏忠贤的阉党这几年在朝中还是做了点实事的。这是无法否定的事实,就连在他面前的周应秋,这个被号称魏忠贤门下十狗之首的阉党成员,要论能力也不差,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这顿酒喝到天黑,略有不胜酒力的徐宪成主动告辞,见他有些醉了,周应秋主动提议让他坐自己的轿子回去,他知道徐宪成住的有些远,从周府回家要走一段距离呢。
对于周应秋的好意徐宪成笑着拒绝,说自己年轻,这点酒算不得什么。关切的周应秋见徐宪成虽有醉意,但还能站得稳,说话间有些大舌头,却也清醒,再加上徐宪成怎么都不肯坐他的轿子,这才同意让他自己回去。
亲自把徐宪成送出府门,离别的时候周应秋还特意拉着徐宪成的手说了好些话,无非就是让徐宪成好好做事,不要辜负朝廷期望,小心做官,警惕明枪暗箭之类。
另外,周应秋还对徐宪成说,如果有什么处理不了的问题,或者需要帮忙的,他的府邸大门永远向徐宪成开放,随时随地欢迎他登门,既然徐宪成喊他一声伯父,大家就是自己人了,千万用不着客气,自己这里就是他的加,想来就来,如果馋猪蹄了,就说一声,周大伯亲自下厨给他煨。
喋喋不休唠叨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徐宪成再不回去恐怕就在宵禁前赶不回家了,周应秋这才放开了徐宪成的手,目送徐宪成离开。
徐宪成脚步虚浮和周应秋道别,随后转身朝着自家方向而去。等离开胡同,再往前走出一段路,徐宪成借着扶墙歇息,似乎有些不胜酒力的样子偷偷朝后看了一眼,确信没人跟踪后,这才松了口气。
转瞬间,徐宪成的双眼恢复了往日的明亮,虽然还带着酒意,可却没了半点醉酒的样子,他的脚步也没了前面的虚浮,加快步伐就继续往家急行。小半时辰后,终于赶在宵禁前到了家,进了院子关上门,徐宪成进屋点上蜡烛,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里面装着凉水,也不用茶盏,对着壶口就喝了几大口水。
几口凉水下肚,仅存的酒意彻底消散,徐宪成凝神细思起来,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今天周应秋为什么会请他,并且如此拉拢自己,闹了半天居然是自己横跨东林、阉党再加上天启皇帝的特意提携的特殊身份所至,这才有这么一出。
看来,周应秋的出现只是一个开始,并不是结束,恐怕接下来徐宪成还会遇上其他来拉拢自己的人,至于还会有谁来拉拢自己,徐宪成心里也明白,阉党已经来了,东林党会放过自己么?想到这徐宪成不由得嘴中苦涩,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一个新科进士的授官会把自己卷入这样的漩涡之中,一直准备当咸鱼的徐宪成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各方面拉拢的红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