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比赛下来,他始终是游刃有余的样子,和队友配合得也好,最后赢了也还是那副样子。
班上原来有班委准备了水,一时间很多人都围了上去。
叶心推了把小九,小九却犹豫着没上。
“你快去啊。”叶心说。
祝小九往那边看,梁薄正被队友们围住,他的手上拿着班委发的水,正在抬头向四周找着什么。
“……还、还是算了。反正他也有水了。”祝小九把水收到袖子旁,“我继续回去写作业了。”
祝小九逃了。
她甚至想到梁薄会回教室,所以提前背了书包走。走之前还不忘记去和老师申请换新的同桌。
老师问她为什么要换同桌,她也支支吾吾说不上为什么。
“那梁薄怎么说?他同意吗?”
“他……应该同意吧……”祝小九头都要埋到地底去。
……
幸好老师通情达理,没计较祝小九太多,真的给她换了座位。
新的座位离梁薄隔得很远。只是班级就这么大,再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梁薄对她突如其来的疏远感到莫名其妙,又感到丝丝恼怒。他拦住了祝小九,要她给个说法。
祝小九避开他的视线,问什么也不回答。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躲我?”他咄咄逼人。
她埋头连连后退:“不要、不要再问我了……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难道是有人逼你的吗?”他有点生气。
“没有人逼我……”祝小九摇头,声音低得快要听不清。
“那你为什么要躲我?你告诉我原因,好让我明明白白地被你疏远啊。”梁薄的语气刻意放得讥讽。
祝小九终于抬起了头。
梁薄愣住了。
祝小九狠狠擦了一把眼泪:“没有为什么,求求你不要再问了。我要回家了,再见。”她头也不回。
他失魂落魄。
祝小九当天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流下来的眼泪把枕头都沾得湿透了。
可笑她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要躲着他。是怕他是场梦?还是害怕会像以前一样,他们没有未来?
她的脑子好乱。
后来迷迷糊糊睡着,听见耳边一直有人在叫她。
“祝英台……祝英台……!”竟是在梦中听到了夫子的声音。
听起来似乎还很恼怒?
祝英台睁开眼睛,夫子正怒目圆睁瞪着她。
她吓得整个人都坐直起来。
这里是书塾。
她怎么回来了?
5.
夫子还看着她。
祝英台有些不安地动了动,余光瞥到旁边座位上的梁山伯正在偷偷看她。
夫子问:“我刚刚讲了什么?”
那都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祝英台记得才怪。
“对不起先生,我没有听到。”
夫子冷哼一声,叫她上台。
“伸手吧。”
祝英台这才想起来,要打手心了。
她颤颤巍巍伸出手,冷不丁就被教鞭抽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还困吗?”
“不困了……”祝英台寒毛都竖起来了。
“下学把这节课讲的东西抄一百遍。”
“啊?”
“啊什么?”夫子眉毛又竖了起来。
“没什么……”祝英台连连摇头,回了座位。
梁山伯往她这边瞄了一眼,小声问她:“你还好吗?”
祝英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
深夜,梁山伯陪着祝英台一起罚抄。
夫子打过的掌心依然很疼,又肿又涨,几乎要握不住笔。写出来的字也是七歪八扭的,只能一遍一遍重抄。
手是痛的,眼前的字是密密麻麻的,照得她头晕。
不一会,她又开始小鸡啄米。
梁山伯余光瞥见她都要吃到毛笔了,干脆推了推她:“英台,你去睡吧,剩下的我帮你抄。不然明天上学又睡着,又要被罚了。”
祝英台迷蒙着双眼看他,烛光下,梁山伯的脸一会是他,一会是梁薄。
他们看她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祝英台鼻尖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梁山伯皱了皱眉,将她的手指掰开:“夫子下手这么重吗?还是再给你上点药吧。”他以为她是手疼。
祝英台的手比起他的来小了一倍有余,明显不是一个男生手掌的尺寸,可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只以为她长得慢。
祝英台想起梁薄掰着她的手指,教她1+1为什么等于2。
他们此刻的距离好近。
她终于想起来梁薄身上淡淡的是什么味道了。
是梁山伯身上总有的墨香。
她的眼泪止不住了。
梁山伯拿来了药膏,给她细细抹上。
烛光昏暗,他的神色渐渐看不清。
到底是她还在流眼泪,还是光线不足,她分不清。
到底是手疼,还是心疼,她也分不清。
*
祝英台想让梁山伯知道她是女孩子了。
前世,她百般的暗示,梁山伯这个木头都没能解她风情。她想,或许她应该直接一点告诉他。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这日,她收到了家里寄来的信。
她才意识到,她竟然要回家了。
前世的所有仍然历历在目。她拿着信不说话。
梁山伯问她:“英台?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了?”
祝英台打起精神来应对:“家中有急事,要我回去一趟。”
梁山伯不便多问,只问了她何时回去。
祝英台一一答了,末了才说:“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梁山伯心神一震,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两人感情颇深。此去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
半响,梁山伯才说:“那……到时我便送英台离开吧。”
祝英台的物什不多,简单收拾之后,她便要离开了。
她知道,梁山伯这一送,就送了她十八里路,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这一世,她一定要让他知道她是个女孩子。
十八里相送出门来,出了城,过了关,过了一山又一山。
青青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梁兄啊!英台若是女红妆,梁兄你愿不愿配鸳鸯?
配鸳鸯,配鸳鸯,可惜你英台不是女红妆。
若英台我真是女红妆呢?
你可还愿意配鸳鸯?
6.
转眼送了一里又一里,送到了观音堂。
观音堂,观音堂,送子观音坐上方。
观音大士媒来做,我与你梁兄来拜堂。
贤弟越说越荒唐,两个男子怎拜堂?
祝英台祈福的手却停了下来。
她说:“不是两个男子。”
她转头看着梁山伯:“梁兄,你仔细看着我,我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
梁山伯的手也停顿住。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扭头,竟从未发觉,日日相对的这张脸实在是小巧的紧,身量也不似成年男子。
一路过来,不是他不懂她的暗示,只是他实在不敢相信。
原来朝夕相对的人真是个女子。
他……他原来还以为他……
一种喜悦的感觉充盈了他的胸腔,他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一双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臂弯,他感觉到有人靠了过来。
是祝英台,她仿佛没了骨头,抬起头看着他。
他听到了她的心跳声。
那熟悉的眉眼在这一瞬间,竟然真的多了无数分女子的柔情,他抬手扶住她的脸,轻轻吻下。
祝英台感觉到他的手摩挲着她的耳环痕。
她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梁山伯曾经问她:“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她说:“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呀,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梁山伯却说:“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祝英台闭上眼睛。
大堂内,观音含笑不语。
*
“呀——这个天气,莫不是要下大雨了。”
“我看还是先停在这里,等雨过了再走吧。”
“不知道公子去哪里了……”
“再找找吧……”
雨声淅淅沥沥,竟一下子落得大了。
英台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感觉到他将她搂紧到怀中,昏暗的光线里,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山伯……”她轻轻叫他。
“我在。”他回应说。
“山伯,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的,不是梦。”他的吻落下来。
他的体温好高,他的吻好热。她感觉自己要被烫化了。
凉风夹着雨丝,外面的温度骤然而降,她和他在这一小方天地之间彼此汲暖,竟是温暖如春。
梁山伯……梁山伯……她是不是中了魔?否则怎么怎也叫不够他的名字?
她的发带被他扯开,满头青丝散落一地。他亲吻她的发际、她的耳廓、她的脸颊、她的嘴唇。
她衣襟凌乱,他的吻一路往下。
被束胸包裹住的胸腔激烈起伏着,他眼神炽烈,一并解开。
一双手捧住他的脸,她努力睁大眼睛看清他,她有点害怕:“山伯,我好乱啊。”
他的眼神晦暗却坚定:“乱就乱吧……”
雨瓢泼而下!
她感受到他的炙热在穴口流连,而后终于进入——
她绷紧小腹,感受到他将自己填满。
有点痛,却又有说不上来的满足。
他们,终于合为一体了……
他们将彼此抱紧。
到底是激动的,开心的,还是疼痛的?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却被他轻柔地吻去。
她真的,等了好久。
他的每一次律动都让她咬紧了下唇,心中和小腹都满满涨涨的,伴随着可怕的战栗感,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快要失控了。
“山伯……山伯……”
他将她揉进怀中,动作轻柔,好似那个不敢看观音的少年,身下的动作却丝毫不肯放缓。
“英台,我在。”他啃咬她的耳垂,将耳环痕翻来覆去地舔弄。下身不断往深处顶弄。
“慢……慢一点……”她软在他的身下,浑身都没了力气,下身却绷得死死的。
“抱歉……”他向她道歉,将她猛然抱起。
那一瞬间,仿佛雷电劈过她的脑海,电流从大脑和小腹传达到四肢百骸,她失神了一瞬,而后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他却没有停下来,将她抱得更紧。
“英台……”
她听到他叫她。
大雨仍在倒泻,是银河倾落。
*
“公子呀,你去哪里了?怎么弄的一身脏?”银心赶上来,将英台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一番。
“我没事。”祝英台安抚下银心,她回头看梁山伯,他也正看着她。
“公子我们快上路吧,时辰耽误不及了……”银心搀扶着祝英台要上马车。
祝英台的脚才上踏垫,蓦地,又甩开了银心。她奔至梁山伯面前,急匆匆说道:“我家里人要我回去,是要我回去订亲。我不会答应他们的,你一定要来找我。”
梁山伯郑重点头。
“你一定要来。”她说。
“我一定会来。”他说。
祝英台再深深看他一眼,终于转身离开。
梁山伯停在原地,四九跟在他旁边不动。
他看她的马车渐渐远去,远去……
7.
“小姐、小姐……”声音不大,轻轻幽幽的好似鬼魂索命。
祝英台猛然惊醒。
银心正在她床边候着,见小姐终于醒来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可算醒了,今天可是马家下聘的日子,可马虎不得……”丫鬟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祝英台却是彻底愣住了。
她没有等来梁山伯?
祝英台连忙按住了丫鬟的手,大喊道:“我不要!我不要嫁给马文才!”
丫鬟大惊:“小姐可不要乱说,这门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反悔不得了……”
“我不要!我不要!”祝英台尖叫,想把丫鬟推开。奈何丫鬟力气颇大,将她完全制住。门外又进来几个人,将她摁住,给她梳洗换衣。
梁山伯没有来?明明他昨天才对着她说一定会来的,为什么……
祝英台没有心思再去想了。
她只一心要知道,她绝不要嫁给马文才。
她千般百般阻挠,一哭二闹三又上吊,却只换来了祝员外的禁令和一顿毒打,把前世的事情又完完整整经历了一遍。
祝员外骂她:“不知廉耻。”
祝英台反问他:“何为廉耻?”
祝员外不答,拂袖而去。
祝英台在房中饮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她让梁山伯来找她,他却没有来?
难道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办法改变最终的结局吗?
如果在那个新世界,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昏暗的房间内,她听到窗外丫鬟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梁县令走了!”
“真的?人没了?”
“千真万确,我听到他们都在说,就刚刚,走了!”
……
祝英台闭上了眼睛。
她想起来了。
前一世不正是这样吗?梁山伯没有来找她,她被许给了马文才。
她等了多久啊,等啊等,等到他当上了县令,等到他病死。
不知道为什么前一天还在路上,今天却到了这一步。
老天爷和她开这么大一个玩笑,就是为了告诉她,祝英台无论做了什么,结局都不会改变吗?
说到底,是他们生不逢时吧。
如果在那个她是祝小九,他是梁薄的世界,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她忽然很后悔,没有告诉梁薄,她有多喜欢他。
*
但……真的不会改变吗?
祝英台醒了。
醒来的时候,她的长发又变回了短发。
不、她不是祝英台,她是祝小九。
什么祝员外、马文才,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这一世的梁薄不会死亡,她也不会殉情。
祝妈妈在门外敲敲门,提醒祝小九该去上学了。
祝小九洗漱穿衣,一双眼睛肿得几乎不成样子,把祝妈妈吓了一大跳。
她整理好情绪,深吸一口气,出门上学。
梁薄已经到了,他抬头看一眼祝小九,又低下头。
祝小九却径直站去他身边。
她朝他深深鞠一躬:“对不起。”
梁薄慌乱站起身来,也朝她鞠一躬。
“我想了一晚上,想清楚了。”祝小九说,“我实在是太喜欢你,所以才避开你,真的很抱歉。”
她说:“但我还是想继续喜欢你。”
梁薄的眼睛睁大来,欣喜的表情藏也藏不住:“真、真的吗?英……小九。”
祝小九重重点头。
她已经想好了,这一次,他们生是逢时。
她不要再错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