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黛就慢悠悠搅着勺子,绽妍笑道:“大姑母有心了,刚好想吃点儿填填肚子呢。”
暗地悄然留了个心眼,等麻娟一走,便看向崔琼荷道:“姑小姐那碗像是飞了只蚊子,既是你喜欢吃更甜的,就换换好了,我近日恰喜欢淡口。”
崔琼荷这才心里好受点,调换了过来。
果然还是甜的更好吃,把一碗都吃干净后,一会儿崔琼荷开始觉得头晕起来。叫了丫鬟扶自己,说想去休息下,走到湖边已经腿软得走不动路了。便干脆让丫鬟把自己扶去湖边的客房,让丫鬟去取些水来喝。
姝黛编完了络子,准备拿去大陶氏院里,送给两个嫂嫂和贤儿。眼瞧着六妹温蕾不知何时已溜出府去了,便也起身离开。
一会儿大姑母麻娟亲自来收碗,看到桌上碗吃空了,不由得喜上眉梢。她端给姝黛的碗,颜色和其余几个姑娘略有差异,碗边的花纹是蓝色的。
啧,今日就叫你个讨债的商户女子尝尝厉害。
麻娟问道:“琼荷与表姑娘人呢?”
温萤随口答:“一个去湖边客房休息,一个走了。”
麻娟料想必然在客房里,那药方她下得猛,根本走不了几步路就想躺。只怕现在已经褪光了衣裙,只等着让人造作让人疼呢。
大姑母对这个桃颜粉腮、妩媚卓绝的表姑娘真真无奈,生得是分外讨喜,偏偏不近人情,也是逼着自己不得不做出这种招数。
就让她嫁给二郎吧,还要嫁得没地位,须是不知廉耻地勾引了人家才上位的,今后在人前抬不起头来,看她后悔!麻娟心里痛快极了,只要拖到姝黛嫁给温询,这宅子也就自己占着了。
去到假山后的空场上,对正在咻咻练箭的温询说道:“二郎在此闲着,不若帮忙给灶上带个话,就说表姑娘在湖边客房里休息,口渴要河水,让快些送过去。”
这几日络雪滑跤受伤,正在院中休息,姝黛身边没人作陪也情有可原。
温询自案子曝光后,也想自此收了心,好好的成个亲过日子。不如就趁此机会去与黛儿表妹告明心迹,倘若她肯点头,之后温询必定一心一意对她,永不变卦。
当下便搁了弓箭,拭了额上的汗,往灶房方向去了。
*
这边厢,姝黛攥着络子走到景弘院,才踏入院门,便听到四姐姐温菡在里头与大陶氏对话。
已经许多天没见四姐姐了,眼下端午节临近,各府里正忙着,怎的这傍晚时候突然回来。
她正待要进去,却听温菡带着哭腔抱怨起来,还提到了自己的宅子。
姝黛不由住了脚步。
隔着一棵绿树的遮挡,听到堂厅内,温菡啜泣着嗓子说:“都那样挤兑我,还挑我刺儿,但凡与颢朗亲近些,就要被编排,快苦闷死了。我就算了,忍忍还能过,可母亲脸上无光呀,以为母亲是怎么教养出的姑娘。”
“可那能怪我嘛?本来就是新婚,郎君又正年轻气盛,哪里是我能管得住的?……我不管了,左右我得换个地儿住,等大姑母搬出去后,就让我住进表妹的宅子吧。瞧瞧我,谁新嫁娘肤色这么差的。”
堂屋里,大陶氏板着张脸,泰然不动地端坐在锦椅上。眯眼瞧着,温菡脸色却分明白里透着红,好得不行。
心下自是清楚闺女与邬三郎那点子纠缠事,要没那点子事儿牵着,这两人也成不了婚。
可既然婚都结了,也只能认。
大陶氏就慢声道:“先别说你大姑母还赖着没动作,就算搬空出去,那宅子也得花钱修缮,更不好对你表妹开口提借住。”
温菡把帕子一顿,转了转眼珠子,忽地扬起语调道:“不如干脆母亲出钱把那宅子买下来算了,这么多年都在母亲手上打理,小姨母也只是当年出个钱罢。那就按当年的价格买下,权当是母亲买的,小姨母暂替您交了个钱……反正表妹总要嫁人,她也住不了,空着也是空着。”
大陶氏听得额头就忍不住犯紧,早知道这闺女回来准没清闲,才刚嫁出去就把娘家算计如此。可自己从小盼望着她高嫁,这些厉害没少大陶氏教出来的。
只得应道:“你这算盘打得精,当年买宅子的时候正逢萧条,那时才多少钱,房价如今都翻了多少?再说,买房子的钱谁出,你拿钱出来买?还得要黛儿她肯同意。”
温菡听母亲话中似有松动,心里顿时得色,就说嘛,自己这冥思苦想了几天的主意好。
噎着嘴角傲娇:“母亲给表妹她一个商女介绍亲事,她哪里好开口不同意。正因为翻了多少倍,母亲现下买了才划算。再说,当年买房子的钱便宜,这些年母亲租金收得恐怕也不少,平一平就过去了,再转手一卖出,中间差价赚多少?”
“母亲若不同意把那房子借我住,那就用买卖房子的差价,匀出一点儿让我在外先租房子,等颢郎他升了职位,住进朝廷分配的宅署去就好了。房契不也还在母亲的手上吗?怎么做母亲说了算,表妹就是个投靠咱家的,不怕哄不住。”
啧,人都说自己精明,这闺女算盘打得那是把大陶氏算得明明白白。
大陶氏蹙起眉宇:“我正预备把她说给太府监的衙内,若能成,确是好,你先别急着打算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温菡唬了一跳:“太府监那位公子,黛儿表妹她肯?”
大陶氏眼底浮了些轻佻:“商女重利,有什么肯不肯的,我听说黛儿这丫头,多年来在平江府也是衣来伸手娇矜慵养的角儿。嫁了过去吃喝用度不愁,苦不了她。”
温菡见状吃吃的笑起来:“确是苦不了,就看她能不能受得住了,哧哧。”
姝黛站在外面,听得手心直发凉,倍感到震惊。还有那对话里透出的轻蔑与讽弄之意,算计得算盘子都快拨拉散了。
她从没想到大姨母是这么想的,一直当成是自己最敬重的长辈。至少姝黛来京城投亲,是在大姨母鼓动下抱着希望来的,万没想过到处都是坑。
她是娇矜慵养,但这未尝不是一种对付继母、保护弟弟尤翊的方式,要么这许多年来,葛氏能拿她毫无办法?……
姝黛就悄悄地退了出来,隔了半个时辰后,才若无其事地再过去。
走到半路,却听到了湖边的哭骂厮打声。
“下贱的胚子,你母女俩怕是早就算计好了糟践我家二郎!就贪图他长得俊朗,还是个实职的武官!说什么为我好,算计什么表姑娘,结果却是为了你自个儿闺女有得嫁,呸!”卓氏愤怒的嗓音,从对面湖畔的客房外传过来。
竟还提到了姝黛?这都扯的什么事,迫得姝黛的脚步亦停下来,暗自掩在一处假山后。
“说什么呐,我能想到躺在里头的是自家闺女吗?我家琼荷生得出挑,近日媒婆介绍的还有六品文官,何必贪睐二郎他个有孩子的鳏夫。在场有眼睛的都看见了,是他在欺负我家姑娘,莫冤枉人!”麻娟的大嗓门更是不甘示弱。
前几日的同谋一下子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