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直觉告诉他,阿福在注视他。
在他黑暗的世界中,从来没有光亮与颜色。
可是他仍然可以得到很多。
他缓缓向前迈步。一步,两步。
靠近了。
再朝前几寸他就碰着她了。
他伸出手,准确无误的触到阿福的脸颊。
她柔软,馨香,肌肤光滑象丝缎。
李固倾过身去,吻了她一下。
他头一次这样做是丹凤殿里,那一回他估错了她的身高,吻到了她的鼻子。
因为那天她穿的鞋子和他以为的不一样,所以身高也就不一样了。
他能记住很多东西,记得最牢固的,就是阿福。
她的高度,她的温度,她的声音,她行走时走落的脚步,衣裳悉簌作响的动静,她身上用的淡淡的花水头油味……
这些美妙的触感和气息,围绕在他身周。旁人说过,阿福不是那么美貌,可是对他来说,她是唯一的,不可替代。
里屋床上李誉又含糊的呓语,李固挽着她手,走到床前。
他看不到自己的孩子。
可是,他能张开双手,拥抱他,保护他,给阿福和儿子撑起一块天来。
他要活得长长久久的,将所有的灾祸全都替他们挡开。
阿福看看大的,再看看小的,轻轻吁了口气。
看多了没娘的孩子,她这会儿只想着,怎么也得活得长久些,既抛不下他,更舍不得儿子。
那就得活得长。
也许少年时,每个人都会冲动过,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刚烈绝决,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能舍弃。可是经历的事情一多,棱角被岁月琢磨成圆润的弧度,肩膀上背负的越来越重,身边的牵绊越来越多。
阿福靠在李固肩膀上。
没作声的两个人,在这一刻的所思所想却奇异的接近……重合。
一天之中经历了生与死,她觉得累极了。新生命呱呱坠地,而诞育新生命的母亲却静静的死去。阿福现在可以平静的想起王美人,她不再是扎在心头的一根刺。
王美人临去时,为什么要见她呢?只为了说一句请她照顾她那个可怜的女儿吗?
李誉睡的沉沉的,孩子总是无忧无虑。他手里还牢牢抓着那串金元宝银锞子,阿福伸手轻轻拉扯了一下,没有拿出来,他攥的太紧了。
“你说,儿子长大了总不会是个守财奴的性子吧?”
李固微笑,轻声说:“守财奴,总比败家子好吧?”
难说……
两个人轻声细气,又一本正经的讨论起孩子将来的个性。
其实,未必是要讨论出个子丑卯来,他们都知道自己说的话傻里傻气,可是依然说的那么投入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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