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唤人来问,这个宦官姓崔,没有高正官那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在宫中也颇有权势,是个十分乖觉圆滑的人。
“崔内官见着三公主了吗?她不在殿中去哪儿了?”
“夫人请稍等一等,小人出去问一问。”
他出去不久旋即回来,躬身说:“有人看到公主出去往西侧殿去了,不过西侧殿里现在没人。不知是不是身体不适,又或是回去更衣了,小人已经派人去找了。”
外面很快又进来一个小宦官,朝阿福行过礼,跟崔宦官禀报:“师傅,都找过了,没见公主。”
崔内官心里打个突,这时候皇宫里自尽的人也多,可是美人自尽常见,公主自尽可不是件寻常事儿。李馨公主备受皇帝宠爱,或是皇帝一去她心中想不开,不等阿福吩咐,他躬身下去:“我这就派人去找。”
阿福想了想:“原来的玉岚宫……”
崔内官绝对是明白人,响鼓不用重锤,马上吩咐那小宦官:“先去玉岚宫找——你们不行,叫上几个侍卫一块儿去。”
要是李馨真铁了心寻短见要死要活的,几个小宦官还真顶不了事儿。
阿福不放心,崔内官马上说:“我也去看看。”
“好。”
阿福觉得额角生疼,不知道是在殿里被烟气熏的还是被哭声吵的,其实她知道,也许是因为,自己在担心。
对李馨,她总是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
不知道驸马萧元在什么地方,这个人……总有点不妥当。
阿福昨天夜里的那个模糊的,被打断的猜测,又忽然兜上来。
外面那些女人的哭声扰得她一阵阵心烦,觉得马上就要摸到真相了,可就是触不着。
萧驸马很不对劲。
还有玉夫人……这两个人都有一种妖异似的美丽外表,同样是突然间出现的……
阿福喝了口热茶,萧元是几时到的京城?似乎,与玉夫人选秀进宫的时节,差不多?
她唤了个人来:“去前面看看王爷忙不忙,请他过来一趟。”
五公主李芝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屋来,她穿着缠白布的小靴,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突然说出一句话来,倒吓了阿福一跳。
“嫂子,三姐姐怎么了?”
阿福对她不太喜欢,也亲热不起来。李芝头发辫成了一条粗辫子,小脸儿素素净净的没象往日似的细心妆饰过,看起来就是个小姑娘,倒顺眼多了。不过她抓着帕子的手,指甲还染着殷红色,看起来有些突兀。
“没什么,她多半是心中郁结,出去走走。”
李芝看着阿福,忽然甜甜一笑:“嫂子,以后咱们可得多亲近亲近。嫂子可不能对我们姐妹厚此薄彼啊。”
这丫头这话……什么意思?
阿福皱了下眉头,五公主讨好的看着她的神情。
“你出去陪着你母亲吧,让她不要太悲戚,顾着些身子。”
五公主有些不甘愿的答应了一声,却不肯挪步子。
“淑秀,送五公主出去跪灵。”
崔内官去了一会儿,仍不见回来。
外面的雪小了些,风却更紧了。这种天气,不能穿皮袍御寒,还要一直跪着,阿福真怕李固李信他们的膝盖被寒气伤了,这要落下病来可不是顽的。
外头有脚步声,阿福以为李馨回来了,站了起来,却看到李固扶着刘润的手走了进来。
“有什么事情找我?”
阿福才想起,是自己叫人请他过来的。
“萧驸马呢?他也在前面吗?”
“他不在,刚才去内府那边传话了。”李固问:“有什么事情?”
阿福长话短说:“萧驸马和玉夫人是同一年都打西南来的吧?你觉得……玉夫人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还有,刚才李馨突然出去了,哪儿都找遍了没找着人。我担心,她会不会一时……”阿福没把想不开三个字说出来,可是李固当然能领会她的意思。
“派人找了?”
“叫崔内官又加派了人手一起去找的,我让他们先去玉岚宫看看。”玉岚宫现在还没有重建,一片断壁残垣没有什么好看的,可是那里对李馨的意义不同。
李固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扣了几下,没有说玉夫人,倒说起了丽夫人:“丽夫人的两个兄长曾经在西南军中,都是凶名显赫的人物,和山中那数支夷族的仇可不轻。”
阿福怔了一下,她还没有想清楚这其中的关系。
玉夫人进宫后先扳倒了丽夫人……阿福此前只想到,丽夫人对她步步紧逼,玉夫人是反击扳倒了她。可是,难道不是这样吗?李固的意思,是在暗示玉夫人和丽夫人之间的纠葛没有那么简单,是吗?
这事情太复杂,头绪太多,阿福觉得脑子里乱纷纷的,许多人,许多事,交错缠绕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已经触碰到真相了,就是无法将那个正确的线头从一团乱麻中理出来。
“儿子呢?”
阿福回过神,唤瑞云把李誉抱出来,外面哭的山响,李誉倒睡的很踏实,他身上也裹了一袭白,头上也系着一根白孝带。李固伸手想抱他,又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