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半瓶子晃荡,看了一册烂糟糟的春宫图,再加上市面上寻摸回来的乌七八糟的艳情话本,就以为自己全明白了,她到底明白什么了?
他也赌气,心绪翻涌,脑子里一阵阵发晕,扶着月牙桌咬牙道:“如果你觉得我不带你走就是始乱终弃,就是陈世美,那走就是了!只希望你将来不要恨我,万一落到他们手里……你别怕,我自己去死,也会想办法保住你。”他坐下平复心情,然后吩咐她,“挑要紧的东西归置好,我去安排,等明儿人都上新江口去了,咱们就上路。”
音楼眼巴巴盼着他点头,可是真点了头她又犹豫起来。这样荣耀的人物,一旦离开这个位置就什么都不是了。在外面隐姓埋名,说不定还得被那些泥猪癞狗呼喝。他说希望她将来不恨他,当真走投无路的时候,恐怕自己反倒要担心他怨她了。
所以他站起来要走,她哭丧着脸拉住了他。下不了这狠心,光是设想就叫她头皮发麻。到底都不是极端的人,都吃过苦,有时候隐忍和妥协也是一种自救。
“你刚才说想法子,是个什么法子?有谱了么?”她泪眼婆娑地垂下头,“我细斟酌了,一走了之似乎不太可行。”
他唯有叹息,怜悯地打量她,见她狄髻上挑心松了,仔细替她压实了些,一面道:“你这个一点就着的性子,真叫我张不了嘴。你且听我说,西厂护送你回京是个好机会,你随他们去,到了德州那段要找借口让宝船靠岸,到时候我派精锐乔装了来劫你。你是在西厂手上丢的,所有责任都由于尊背。不过皇上怀疑我是肯定的,大不了连坐,我赚了个大活人,也不亏。”他摇了她一下,“这么的一箭双雕,既叫西厂吃暗亏,你又不必进宫,你说这法子可行么?”
好聪明人儿!音楼心里霍然敞亮了,一拍大腿拦腰抱住了他,“我怎么没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来?督主真是智勇双全!”
这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脾气叫人头疼,他无奈在她耳垂上捏了捏,“你除了卯着劲儿同我闹,还会什么?我就这样让你回宫,你不得恨我一辈子么!”
她讪讪笑了笑,似乎还是不大踏实,“万一皇上下令让东厂寻人,你办事不力,岂不是白给了皇帝打压你的机会?”
他倒看得开,“有一得必有一失,了不起罢了我东厂提督的衔儿,反正那位置原该由秉笔太监任的,让给闫荪琅就是了。这六年来早已盆满钵满,我退回内廷做我的掌印,也如鱼得水。”
她不痛快了,醋味儿四散,“在女人堆里打滚,很舒称吧?”
他品出了滋味,笑道:“那些后妃也不好应付,哪里能舒称呢!好歹再熬两年,等时机差不多了就称病,慢慢卸了肩上差事,到时候或是远航,或是归隐山林,全听你的。”
他低着头,西窗下一抹斜阳打在他袍角上,眼里是细碎的温暖和柔情。
就算需要时间,只要给她希望,不管多久她都愿意等。她把脸贴在他腰间的玉牌上,冰冷一片。她说好,“但愿皇上罢你的官后不再重新启用,届时咱们舒舒坦坦地走,没人满世界追逼,能过两天好日子。”
他也向往,抬眼看窗外的天,似乎看得见未来似的,“养几只鸡,生几个孩子。还有叭儿狗,你喜欢我买给你,别稀罕别人的。一只狗就叫人勾走了魂儿,那点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