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人,都在半途没了。多半连个坟也没有,暴尸于雪地僵直如铁。
刘冕地脸,已经无法做出什么大的表情,脸皮像冰块,肌肉僵硬。连火也瘦了一大圈,与之同行让刘冕换骑地其余两匹马,都在半途死了。
只是,刘冕这胸中的烈火从未熄灭,眼中的战意依旧腾腾燃烧。
“到了。前方五十里就是兰州。此处地形还算隐蔽,适合屯营。”方天画戟朝天扬起,三千疲倦之极的铁甲止步。
刘冕回头看了一眼,一个‘人’字已经不足以准确的形容自己身边的这一批将士。
他们更多地,已经像鬼。
能够跟老天爷抗争、一路跟随走到这里来的,都是铁打地汉子真正的英雄,体内有着一颗不屈地战魂!
“传令,扎营休息,饱食饱饮。斥候打探加强戒备。切记,不可泄露行踪!”刘冕的声音很低沉和沙哑,但身边地人都听清楚了。他后面那一句是:“明日清晨,杀奔兰州!”
斥候回报,有一拨吐蕃的大军驻扎在兰州东门外十五里的平原,正挡在进入兰州的大道上。人马大约有三万余。
刘冕分析,这样恶劣的天气,吐蕃人也是不敢与天抗争的,只能这样设营围城。这就说来,自己机会就大了几分。只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这拨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在其他敌营的吐蕃人反应过来以前,倒是不难杀进兰州城。再加上兰州城里有自己的十万人马,到时定然会出来接应。
三千对三万,虽然极度悬殊,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能拼死一战!
翌日清晨天色仍是灰蒙,休息了一夜的三千将士整装待命。
刘冕抓了一团雪揉在脸上,直到将脸搓得有些发烫发热,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几下僵硬的面部肌肉。
提戟上马,他走到了三千将士的方队之前。居高临下,肃然凝重的看着这群铁汉子们。
“兄弟们,看着你们,我感到自豪,信心百倍。”刘冕高声道“此时此刻,我想什么鼓舞士气的话也不必说了。能在今天、到达此地的人,都是英雄!不折不扣的英雄!既然是英雄,就有着不屈的魂、必胜的信念!”
“是的,我们许会战死,埋骨雪地。”刘冕双眉下沉大声道“现在,看一看你的前后左右。他们,就是与你同生共死的同袍兄弟。记住他的长相,记住他的名字!也许明天这时候,你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已经累到极致的将士,此刻听闻刘冕这一席话,心中就像是涌过一阵电流,灵魂都在悸动。
所有人,不自觉的看向左右四方。眼神之中,充满了不舍、悲壮和绝决。
“你可以与他拥抱、握手、甚至抱头大哭一场。”刘冕的声音依旧雄壮,拥有穿透人心的魔力“因为,这也许就是你跟他的诀别!”
三千将士全都动了。和身边的战友碰拳、握手、紧紧拥抱,的确也有不少人,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
刘冕知道,这并非是怕死的、胆懦的眼泪,而是悲壮的英雄之泪!
只有这样的眼泪,才能让一群耗干了体力、濒临崩溃的男人,再激发起斗志、激发出潜力!
北风呼啸,卷起千层细雪。天地混沌,泼水成冰。
“令”一声长喝,全体肃然。
刘冕清楚的看到,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上了坚决与刚毅。必死的决心与熊熊的战意,在这群男人之间汹涌澎湃的漫延。
“全军全为两营。先锋营两千人由本帅亲自统领,前去搦战!后营一千人由中郎将张成统领,专管水龙车。生死存亡,在此一战!”
“吼!”奔雷一样的怒吼,在三千男人的喉间喷出。
刘冕再令:“张成,本将命你即刻开始埋锅升火烧雪煮水,灌满水龙车,而且必须保证热水源源不断!只等本将败回,你就用水龙车迎上,对着吐蕃人疯狂扫射!本将自会策动兵马回战接应于你!”
左玉卫的中郎将张成,上前一步大声应诺:“得令!”
刘冕咬了咬牙关,伸手将头盔戴得正了一些,杏黄的战袍理得顺了一些,缓缓扬起手中的方天画戟,沉声厉喝道:“出发!”
两千死士,奔腾而出。马蹄之后,留下碎琼乱玉无数。茫茫雪地,似在发出一声悲鸣颤抖。
张成看着刘冕等人远去的背影,双眼突然瞪圆歇斯底里的大喝一声:“兄弟们,拼了!”
余下的一千余人宛如醍醐灌顶,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全部拼足全力的开始动了起来。
灶是早已挖好,水龙车也组建完毕。只须升柴点火搬雪煮水。
原本已是强弩之末的一千名汉子,比平常身强体健时更加积极和活跃。大块的雪堆被扔进锅里开始煮化,四周升起一阵阵黑烟。
没有一个人偷懒懈怠,甚至有人脱下了厚重的棉袍衣甲,光着帮子搬运雪块干柴,时时可以听到振奋人心的低沉怒吼。“玩命干吧兄弟们!”张成气喘吁吁声音嘶哑的大吼道“大帅都去拼命了,我们还不豁出去就成狗娘养的孬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