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五六天,路程方才过半。这一日,众人留在一家驿馆里来歇息。
大唐的驿馆,在历史上极富名气,也可算是一样特色。驿馆的本职工作,本是传递衙门邮信与朝廷公文,属于公办。后来,渐渐兼顾起招待所的职能。大唐富裕,这公家的招待所要经常招待过往地官宦贵族,自然不能寒碜了。而且只要有朝廷或衙门堪发的令符在身,在驿馆的一切消费都是免费的。
寻常的驿馆都会建起豪宅阔院、小桥流水如同富家豪宅,饮食用具也讲究精致奢华。两京之间的驿馆就更不用说了,许多都像是朝堂大员地府第,哪怕是太平公主住了进来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傍晚,夕阳西照。初夏地风吹来颇有惬意。刘冕饭后独自在驿馆的小溪边散着步子,听闻前方小亭里有人窃窃私语。他抬眼一看,原来是太平公主和薛绍正相拥坐在那里。正要转身离开回避,身后太平公主出声来唤了:“刘冕,你过来吧。”
这几日相处下来,刘冕和太平公主夫妇也算是相熟了许多。虽然身份有差,但因薛绍一事他们彼此已然有了一丝自己人地特殊亲密。
刘冕走过去拱手施一礼,太平公主颇为忧郁的说道:“刘冕,你实话跟我说。我们此行成功的机会有多大?”薛绍坐于一旁,神情却是放松得多。他脸上散发着一如既往的贵族气息,颇有几分小资的慵懒和洒脱。
刘冕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说道:“说实话,在下不知道。”
太平公主轻轻皱了一下头眉,幽怨道:“那么,你当初在巴州时,有几成把握成功?”
刘冕稍加思索,脱口道:“不到一成。”
太平公主略露惊疑:“那你为何就能成功了?你说,现在我们有几成把握?”
刘冕微然笑了一笑,回道:“公主,其实一成与九成九,没有绝对的区别。有些事情,努力争取了未必会成功,但是不努力就必定失败。就跟玩牌一样,在底牌揭晓之前,总是胜负难料。”
太平公主不禁有些气馁,叹一声道:“我知道,你这是在安慰我。要我不要放弃希望。可是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整日心慌意乱惴惴不安。再这样下去,还不等到洛阳,我和薛郎都会要崩溃”
“那我们不如加快行程,早日到达洛阳吧。”刘冕说道“越逃避,越负累。所以还不如早日面对。”
“可是”太平公主的脸上写满忧伤。薛绍握了一下他的手微然笑道:“太平,刘冕说得有道理。这一条路纵然再长,也终会走到尽头。该面对的,我们就坦然去面对吧。”
“我怕,我真的好怕”太平公主低下头来靠到薛绍的肩头,小女儿的神态毕露无遗。这几日来,他们夫妇俩在刘冕面前已无生分和顾忌,时常这样卿卿我我。刘冕也算是见惯了。
“相信奇迹吧。”刘冕轻道了一声,拱手拜一礼告辞。
“奇迹”太平公主看着刘冕的背影,痴痴的自语。
刘冕离开小溪边,暗自摇头叹息。同时在想,这几年来的经历和麻木磨难,是否真的让我变得自私又冷酷?
奇迹,怎么会有奇迹?当年我和李贤一起落难之时,我自己的确相信奇迹并创造了奇迹。可是薛绍的身上,绝对不会有什么奇迹。他最好的结果,就是和太平公主生生的分开,然后留一残躯独自终老。运气稍差一点,就必死无疑。
这一点,谁也不可能改变。
太平公主,原谅我对你撒了一个善意而又残忍的谎言。若非如此,你定然会牵怒于我,对我恨之入骨。这个谎言会给你一线希望,但将来或许会把你推向更深的深渊。但愿你不要对这个谎言抱有太大的希望。因为往往希望越大,失望与痛苦就越大。
结果如何,就要看到时候你如何与你那心冷如铁的母亲周旋了。
你们母女之间的事情,我刘某人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