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孙业还是与那些士子留在了共城而不曾随张宏前往黎阳。
起初对于这位礼部侍郎的突然念头张宏还是有些恼火的,毕竟再如何的来说,这孙业也是朝廷为他派来的副手,就算他不喜欢此人可终究还是得认同孙业名正言顺的钦差身份,因此,留下这么一位朝廷的钦差与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这已然不再安全的共城,张宏肯定得暗中保护,不然若钦差出了问题,他也难逃其责。可关键问题就在于,在这河北道,张宏确实是没有太多的能力来确保这些人的安全,所以他便也很理所当然的认为孙业的这个念头,那明显就是在给他找麻烦。
可在后来,当张宏察觉到孙业要留在共城的态度极为坚决,似乎根本不是他所能动摇之时,他便也放弃了继续劝说孙业。这倒并不是因为他恼怒了而不再理会了孙业,只是他察觉到孙业面上除了坚决之意外,更还有着不少的自信之色。
何来的自信?肯定是因为他必然有办法确保自己的安全,张宏第一时间就想到,作为皇帝陛下如此信任的一位朝廷大臣,那他在河北道肯定还掌握有朝廷的一些资源,毕竟当初那老狗一手挑起此事之前就已经露出了征兆,朝廷也不可能对于这些征兆无动于衷。
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在那老狗动手之前,河北道便已经有了些皇帝陛下的安排,只是他并没有交给张宏罢了。
此刻看来,那些安排应当便是掌握在这孙业手中了。
张宏想清楚这个问题便当然不会再担心孙业,他也不会计较皇帝陛下对此人的偏信。从某种角度来说,现如今的张宏已然是太过招摇,无论是他所掌握的能量,还是皇帝陛下给他的宠信,都已经远远超过了他那贫寒出身所能承载的份量,若皇帝陛下再不顾一切给着张宏宠信,那肯定会引起朝中的剧烈反弹,对张宏也必然是弊大于利。
这点,张宏还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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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阳仍属卫州境内,但已与河北道相州相接壤,所以说赶到黎阳之地的张宏等人在此刻其实已经是深入了河北道腹地,他们也正在逐渐的接近河间崔氏的核心地盘。这当然会存在更大的风险,可就范慎带来的消息来说,这种风险也是张宏等人不得不冒的风险,他们在河北道也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而真正要办的事情却还是没有太多进展。
在黎阳东城门外,今日的范慎范公子却再不复以往翩翩公子的打扮,往日里他总是一身锦白儒衫的士子打扮,而今日里却是身着一身红绿相间的锦簇长袍,看起来少了许多斯文之气,多了不少富贵之气,尽管这所谓的富贵之气真的挺俗,但范慎这会儿却完全就是一富家公子的模样。
张宏跳下马车一眼看到范慎时,并不为他这种打扮而感到好笑,反而是皱起了眉,他当然明白范慎这般打扮意味着什么,便也是因此,在范慎第一时间迎上来之时,张宏开口便问:“难道黎阳城内形势竟严峻至此?”
范慎苦涩笑了笑,低头看了眼他腰带上所悬挂着那一锭极为显眼的金子,道:“非但是黎阳,大人您当日不曾见到河北大军是如何对待那些游行士子的,所以也就不会知道现如今河北道境内的士子……确实很不安全。”
书香门第名门世家中所走出来的公子少爷,那腰间要么就是悬挂着玉坠,要么就是挂着宝剑,用来标榜其不俗出身。可悬挂真金的,在这唐朝张宏还真没见过,即便是商贾出身的大少爷们,也不可能如此俗气且显摆。由此可见范慎现下这一身打扮是如何的招眼,那根本就是一副十足爆发户的派头。
“当日在卫城,可有士子被那些河北军所伤?”问着话,张宏也浅浅的看了眼随在范慎身后的那个一身奴仆打扮的青年,若是他所料不错,那么那个奴仆便应当就是范慎的同族兄弟范子建了。
“这倒没有。”范慎回着话,也将视线放在了刚刚从马车内走下来的楚图身上,他与楚图自然不陌生,所以便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尽管他也清楚以楚图冷漠的性子来看,是肯定不会理他的。
果然,神色未曾有丝毫变化的楚图径自走到张宏身旁,依旧显得冷漠,淡然道:“可惜了。”
张宏点头,深以为然,确实是可惜了,若是那一日卫城内的河北军再冲动一些,最好杀几个士子,那么形势肯定会对他们大好,极有可能引起河北道所有士子对崔氏的不满。
当然,这只能是张宏等人一相情愿的期望,河间崔氏也断然不会那般愚蠢。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影响,不管怎样大人您只看我这身行头便可知道现如今河北道士子的处境,说是风声鹤唳并不为过。那一日在卫城崔氏始终是抓去了不少士子,所以等消息散发出去以后,河北道的士子们肯定会不满。”范慎那一日留在了卫城,便也亲眼看到了那些河北军抓去了多少士子,即便河间崔氏在河北道再如何的一手遮天,这件事情总是要曝光的。
“可效果终究是微乎其微。”张宏叹了句,却也摆手不再去说这些,他原本便没有指望通过那些文人士子们能成什么事:“不提此事,我来问你,若我所料不差,那么你身后这位应当便是你当日要救之人吧?”
范慎错身让开一步,道:“不错,正是范氏子建。”
那奴仆打扮的青年显然年岁要比范慎大些,蓄着少许胡须的他显得稳重,面对着张宏的疑问,他只是一派恭敬之色的见了礼,不曾慌乱,道:“我等那一日卤莽……还望大人勿怪,在此,在下谨代表同行士子向大人致谢。”
“致谢就不必了,我也没做什么。”张宏先是看了眼范慎,随后又道:“我只是要问你,你们那些人之中,有谁是起事领头之人?”
范子建一时语塞不曾说话,反而是范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大人您应当都见过了吧?”
张宏蹙眉,深看了眼范慎,虽是没有说话,但意思显而易见。这一点范慎当然也能明白,他肯定也知道大人必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主要之人肯定不会是这些士子其中任何一个。可关于这个问题他也实在回答不上来。
眼见范慎面色也是无奈,张宏不再追问,既然那人能挑动起如此多的士子豁出了性命去游行,那无论手段还是头脑想来都是不凡。而这样的一个人,又如何会轻易暴露他的行踪?
“罢了,还是先说说这黎阳的情况吧。”
范慎先行一步,伸手指向城内,看了眼那马车,也不去问车内还有何人,径自便道:“大人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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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楚图一路随着范慎入这黎阳城,张宏这才从范慎口中得到了确切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