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用哗然一片来形容此时的朝堂显然已是不够,其实在张宏堪堪说罢了他那句话后,这朝堂已然可以用震骇来形容了。当然,这震骇也并非是因为那些官员惊讶于张宏这个初入朝堂的从五品官员居然敢胆弹劾那位从四品的户部员外郎,而朝堂之上之所以瞬间便有了此等反映,倒也只是因为在这朝堂上其实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极为清楚,江南楚氏与状元郎联手弹劾户部官员究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前铜打铁铸谁也不能不敢染指的户部即将面临最为危急的局面!这大唐平稳了有些时日的朝堂必定会再一次的掀起狂澜!
或许在这朝堂上还有一部分官员并不知道状元公与江南楚氏突然而对户部动手的原因,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能够预测到这场风波必定会掀起狂风巨浪般的影响,因为就算有些官员并不能接触到户部与公主府内那老狗的关系,但起码户部一向都是由尚书省右仆射崔正礼在掌握着这个事实却是人人皆知。
尚书省右仆射崔正礼乃是何许人?要知道那可是河间崔氏虽无实名但绝对拥有实权的代言人,他与崔氏家主唯一的区别怕也仅仅在那个名份之上。因此,不难想象在面对着如此局面之时,崔正礼又怎会轻易退缩?
同为大唐四大名门,尽管近年来这所谓的四大名门也都是一样的低调,但无论哪一府在朝在野的影响力都绝非常人所能揣测,如此这般,两大宗族自大唐建以来几乎可以说上第一次正面碰撞的争斗,又如何不会石破惊天?
江南楚氏,河间崔氏。
能造成这等朝堂的震骇再理所当然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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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上了书卷罪证的张宏并没有急着退回朝班,他也没有注意到楚东则在先前回头望向他时的意味深长,只是暗自垂着头的他仍旧是在思虑着关于他所弹劾的那位户部员外郎郑凉郑大人。
提起这郑凉张宏当然不会陌生,这倒也不是因为在前几日为了搜罗他的罪证而对他的详细了解,仅仅是因为这郑凉其实真的是他一个熟人。
城南郑氏有位公子叫作郑言,而郑凉则恰好就是郑言的叔父,且非但如此,这郑凉一个儿子天生肥胖,当初在长安道大街之上张宏所遇上的那么一群纨绔大少赵王党便有那位郑圆球,所以说对于那位郑圆球少爷的父亲,张宏很早以前便知道一些。
他知道郑凉乃是不折不扣的斜封官出身,他也知道原本依附于那老狗的郑府本身便与那老狗有着莫大的关系,因此这么一来,在户部任员外郎的郑凉便无论如何都脱不掉与那老狗的关系了。
当然,这还不是张宏选择这位郑员外郎为切入点的主要原因。
之所以选择了这位郑员外郎而并非其他员外郎,倒也不是因为张宏对长安道上那些郑圆球少爷的厌恶,仅仅是因为在张宏令郑言查探这位郑员外郎之时,郑言曾表示过这个郑凉乃是他在族中最大的阻力,因为这些,便让张宏动了心思从旁协助郑言一些,他当然很希望看到他所选中的那位在郑府的代言人……爬的越高越好。
只是,这其中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问题,这个问题便就出在郑凉其人的身上,因为郑凉毕竟是个斜封官,而牵涉到了斜封官那便极有可能牵涉到这些斜封官的保护伞太平公主殿下,此时的张宏肯定不想因为他的这些事情而做出让太平公主殿下不高兴的事情。
这便正是张宏此时所思虑的,他只是一心想着,但愿此次针对郑凉的计划不要让其他的斜封官会产生太多敏感的想法。
…
朝堂上,皇帝陛下浅看了那书卷片刻,他原本微皱的眉在此时皱的更深了些,但并没有因此而对张宏流露出不赞同的意思,只是这般望着书卷,望着那一条条简洁有力的罪证,皇帝陛下抬头冷道:“郑员外郎今日可有早朝?”
“微臣在……”到底是斜封官出身,走的原本便是旁门左道的路子,郑凉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不如那位刘进功刘侍郎表现的坦然,他甚至在走出朝班之际便颤抖不已。
“你可有话说?”皇帝陛下淡然再问,没有人能够猜得出皇帝陛下究竟是怎样的心思,这满朝上下其实也都在大逆不道的揣摩着圣意。
郑凉哆嗦着,一时间似乎是极为紧张怎的就成了江南楚氏与河间崔氏争斗牺牲品的他在这时确实是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二再再二三的叩着头谢着罪,甚至根本不曾望向弹劾于他的那位状元郎。
朝上,很快便又一阵非议。
也是,张宏与楚东则针对户部官员的这些动作真的谈不上什么高明,但妙就妙在杀了对方一个出其不意,这让户部那些官员毫无准备的同时也让那位尚书省右仆射崔正礼一时间乱了阵脚,他们并不知道这位状元公与那个楚东则究竟弹劾的乃是什么罪名,当然也没有办法去进行有力的反驳。
“既是无话可说……那便是认了罪了?”皇帝陛下微微松展了眉,谈不上什么威严的他只是随意瞥了眼跪在那处的郑凉,便很快又道:“刑部侍郎郑经略,崔日用听旨……户部此案便交又两位卿家亲自处理,此事务必认真核实,若然属实,则……”
接下来的话皇帝陛下自然不用多说,因为这一场风波明显便是江南楚氏的大手笔,若真是查出了什么事儿,那无论是侍郎刘进功又或是员外郎郑凉都绝无好下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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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的声音落在张宏耳中,确实是让他在很大程度上松了口气,他所担心的斜封官并没有因为郑凉而生出反弹之意那自然最好,只是此时的崔正礼崔宰辅依旧是没有任何反映确实是有些出乎了张宏的意料。
“难道是在打算着等早朝散去,了解清楚所有的事情再来反击?”微一思虑,张宏当然知道这个可能性绝对是很大的,既然崔正礼仍能沉得住气,那便只能证明他确实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而他此时的隐忍则正是为了等他了解罢事情的所有过程之后再来反击。
想清了这一点,张宏便当然不可能给这位崔宰辅反击的机会,因为他很清楚他不能给崔正礼任何缓和的时间,一旦等到早朝散了崔正礼知道了这所有的事情,那崔正礼肯定会有许多方法与手段来营救那位刘侍郎与郑员外郎,若任由他将这事大化小,小化了,那张宏逼那老狗的愤怒又该如何实现?
当下,便就是在张宏退回朝班之际,他很轻但却显然足够引得起朝上所有人的注意而微微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或许落在旁人眼中代表不了什么,但落在此刻也同样打算退回朝班的刑部侍郎崔日用耳中那绝对无异于一声炸雷,也正当崔日用正在退回之际,在这朝堂之上他突然变色,随即向前两步,莫名跪地,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有关郑员外郎那些事情无须再查,这几日来,自状元公接手了监察院事务,便已然是核实了关于郑员外郎的许多事情!”
全场惊诧,寂静无声。
包括那位今日一早只是打算看这一场好戏的平王李隆基殿下都是满面的惊愕,而在这惊讶的同时,李隆基也逐渐皱起了眉,他转身,望着那个始终从容平静的少年郎,忽然莫名一笑,苦笑不已:“不曾想,那少年居然将手……伸到了本王这处,只是这崔日用又何时与那少年有了如此计划?”
一波未平一波再起。崔日用这突然的一言当然是再一次的掀起了今日早朝的喧闹,这朝堂之上的所有官员在这个时候自然对今日这事也再为明白不过,都是混迹了仕途许多年的聪明之辈,这些人到此时若再看不出这位状元郎对户部是势在必得那才是最奇怪的!
便连楚东则也是惊讶中带着几分赞赏与落寞而转身看着了那少年,他如何想得到除了他的那些安排,这少年居然还能一手接一手一环套一环的出了如此多的手段?他又如何能够想得到他印象中那锋芒太盛的少年居然是如此的心思慎密?
也在崔日用说了这话后,张宏终于也瞧到了那位崔宰辅的动摇,仅仅是由他微颤的手便可看得出他到此时怕是再也不可能隐忍下去!
只不过,他又该如何来化解张宏一手必得的局?
……
先是惊讶,随后望了那位刑部郑经同侍郎一眼,皇帝陛下似乎也不敢相信这少年的那些计划在真正施展了出来之时竟然是如此的凌厉,他犹豫了下,但终于还是问道:“不知爱卿可有异议?”
自然是在问着刑部的郑侍郎是否也知道监察院暗查郑凉的这件事情。
依朝上不少大臣的想法来看,郑经同似乎无论怎样都会来反驳崔侍郎的那些言语,因为再如何来说那郑凉也始终与这位郑经同侍郎出自同门,他二人都乃是城南郑氏的子辈,在这等时刻也必然是会站在同一阵线的。
然而,郑经同却是苦苦一笑,摇头道:“臣无异议。”
由不得郑经同如此来说,事实上且先不说他府上那位郑言郑三公子已经提前跟他透了口风,便连家主郑经略也是表示支持郑言的,既然如此,那郑经同又如何敢去公然与家主作对而扶持这么一个才不可堪不大用的同族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