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所处这时下的唐年,人人皆知富庶最莫江南道,可不能否认的是,单以州府而论起,剑南道扬州府才是大唐一甲,其次依属苏州府,杭州府。而这三处最为富饶的大唐州府也都曾留下过张宏的足迹,在张宏看来,富甲一等的扬州府便就像是个浓妆艳抹的妖娆女子,令人沉沦不返;而有着楚氏所在充斥着政治成分的苏州府倒更像是彪悍女王式女子,刺激且也惊心动魄;至于现下他所在的杭州府虽不如扬州那般富饶,也没有苏州深沉的阴郁,但却自有一番朦胧的意境,犹抱琵琶半遮面令人欲拒还回便是杭州府最大的特点。
在张宏与范慎抵达杭州府的第二日,杭州城便纷纷扬扬飘落起一场细雨轻丝,这等天气为入夏的杭州城带来许多清爽,一分分沉淀着张宏焦躁心情的同时却也叫卢从愿仍不得不顶着细雨处处奔波。
柳家乃是江南道第三商会的核心,而张宏此次前来杭州府虽说主要是针对着柳家,可事实上他倒更有意将这整个以柳家为核心的商会拉到他这一方,便就是所谓的蛇吞象,张宏似乎根本不曾担心过他这条过河小蛇能否完全消化掉这头巨象。
江南道乃是大唐最为富庶之地,可想而知这江南道上的第三行会拥有着怎样惊人的财富,即便表面看来他与江南道第一商会楚氏商会还有着不小的差距,但就张宏看来,仅仅是以财富能力而言,这第三商会实在不输于楚氏商会,他二者间的差距也就是楚氏毕竟还掌握着江南官场。
所以因这第三商会的能量庞大,张宏在最初赶到杭州府后并没有草率针对柳家动手,而是先以卢从愿这位杭州刺史的从各处探访,整理着关于这第三商会中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任何一个财阀兴盛的过程总免不了前期阴暗的手段,而张宏要做的便是挖出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然后以此为胁迫的把柄。
对此卢从愿当然不敢怠慢,他对张宏这一少年可谓是由内而外的畏惧着,这倒完全是因为在杭州官道之上时张宏高深莫测的举止实在是叫卢从愿根本捕捉不到这少年任何一分意图。
人们总是对看不清的,未知的事物充满着惶恐,即便是以卢从愿这等混迹政治许多年的老狐狸也逃不过这一特质。所以无论是感激也好,畏惧也罢,卢从愿对张宏始终只能是竭力按照张宏的要求去做好每一件事,精益求精到近乎苛刻,便直接造就了卢从愿这些时日来的奔波忙碌。
卢从愿在忙碌着的同时张宏与范慎也不曾真的休息过,他二人虽然每日看似只是没心没肺的游览着杭州府,可事实上这几日张宏已经对杭州府的格局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江南道毕竟是楚氏的天下,虽然楚氏商会的根基是在苏州城内,可包括杭州在内江南道的任何一州府都涉猎有楚氏商会的影子,便就好比如这江南第二州杭州城,即便杭州乃是这柳家的根基所在,却依然只是与楚氏商会平分着杭州商界,表面看来这其中甚至柳家仍处弱势。
大概掌握了格局,接下来张宏便针对柳家部署着他的计划,那位柳家的女婿刘不仁建议张宏以强权来欺压柳家,而张宏却也当然知道若是一味的欺压柳家那极可能引起这第三商会所有商家的敌意,继尔使得他们更为团结,后果自然不言而喻。
因此张宏对刘不仁的建议做了一番修葺改善,他经过在杭州城内这几日的暗察后,最终所制定的计划便是试图从柳家内部动手。他的计划很简单,第一步要先瓦解柳家这一代执掌人柳宗和的执念,使其心灰意冷的同时不再似先前那般固执,而至于第二步才是采取刘不仁的建议,威逼。
欲要让这柳宗和心灰意冷,那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便是针对他的子女动手,虽然这个策略也尤其卑鄙,但时日不多的张宏却也不曾有丝毫顾忌,手段干脆狠辣到追随他的范慎再也不敢将他看做是以往的少年大人,由此可见在经历过那么多阴暗之事后张宏究竟有了怎样的一个质变,腹黑阴险卑鄙毒辣等等最恶毒的词汇都在张宏针对柳家这一事中完美的体现了出来。
柳宗和有三位少爷,似柳家这等豪富一方的大族虽然有着足够的条件培养出优秀的继承人,但毕竟是出身富贵之家,纨绔子弟的一些恶习难免也会被这几位少爷多少继承下来,便就好比如柳家大少爷喜好赌钱,而二少爷则沉迷流连青楼花船。这些无伤大雅的恶习事实上并不能对这二位少爷造成致命的伤害,毕竟在有着富不过三代这一说法的国度中这些恶习都是极为常见的。
可当张宏真正利用起这二位少年的恶习之后,效果却是出乎张宏意料的明显。
以有心算无心,张宏针对这二位少爷,首先是要范慎以京城一流公子的身份经过卢从愿的介绍刻意去结交柳家大少爷柳传止,似柳家这等卑贱商人,虽然是富甲一方但毕竟是上不得台面,在真正有着深厚政治资本出身的公子哥面前,他们只有卑躬屈膝的份儿,因此在范慎刻意显得与柳大少爷臭味相同之后,他二人很快变成了莫逆之交,在范慎别有居心的唆使下,柳传止每日作陪范慎出入赌坊,豪放着尽兴着的同时却也一步步落入范慎的圈套着。
至于针对二少爷的喜好美色张宏则是花费了不少气力,杭州城内美女众多,但依张宏想来根本不会缺少银钱的柳二少爷柳传万肯定都见识过,甚至恐怕便连杭州附近的扬州,苏州二府都留下过柳二少爷寻花访柳的足迹,所以张宏更是刻意从苏州府内公孙兰的手下四名剑女中抽出姿色尤其出众的一人赶来这扬州府,这期间虽然遭到公孙兰的强烈阻止,但毕竟那四名剑女现下是在刘家的花船之上,张宏只须动用一些手段,还是可以做到的。
待这位名唤青菊的剑女赶到杭州,张宏便巧妙的让这青菊出现在了柳传万的视野中,一次二次充满情调的邂逅之后,柳传万果然对青菊表现出了足够的热情,而受过张宏指点的青菊很快便让这位柳二少爷拜倒在了她的围裙之下。
不过自始自终这位柳二少爷也不曾占过青菊的一分便宜,张宏很清楚对于男人来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却始终不如偷不着这一个策略的确最为让男人蠢蠢欲动,不可抗拒,因此再加上青菊多年舞剑的万种风情,现如今的柳二少爷对这样一个他眼中貌似天仙的女子可谓是痴迷至极。
花费了半个月的功夫做罢了前戏,接下来张宏在眼见这些策略都取得了甚至是远超他所预期的效果之后,便开始针对柳家采取他的第一步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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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扬州刺史衙门后院,张宏捧着那杯青菊为他斟倒的茶水,面色从容而坐在这刺史府正厅,本来是主人的卢从愿却是坐在张宏右侧,双手放在腿上,即便是有了这么多日的接触,但依然在这少年面前显得局促不安。
范慎没有落坐,径自站在张宏一侧,在过了这半个多月以后的范慎,面上已经是不复以往亲和的微笑之态,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着,勾勒出一些苦涩的意味,而事实上他心中的苦涩却绝非一些,让这么一位范门最优秀的世子每日出入赌坊那等场所,并且要竭力做出一副热衷这等游戏的态度来,实在不吝于任何一种折磨,甚至几日前他曾经无比痛苦而对张宏言过他宁愿再次被砍上十几刀也不愿再陪着柳家大少爷豪掷千金。
不过话虽如此说,但范慎对张宏吩咐下来的事也绝对是一丝不苟的执行着,不然他何以能在这短短半个月之内将赌坊内所有赌具赌法一一精通且也玩的根本不比柳大少爷差上一分。
“这么多日下来,那位柳大少爷大约欠下多少银两?”张宏研磨茶杯,向着范慎开口时面色冷淡,即便是这等卑劣的行经他也根本不曾有任何负罪感。
范慎微微思量,似乎是在竭力盘算着这些时日来赌坊内那位柳大少爷的签单:“应是不少了,近百万贯总是有的。”
范慎说的很随意,但其实却连一旁的扬州刺史卢从愿都是连连倒吸冷气,他作为扬州的刺史自然对扬州城内一年的收益多少有着清晰的认识,而在这短短半个月内的近百万贯已经是足以堪比整个江南道一个月的收益,也是因范慎这一言,却是叫卢从愿小心打量着位青年与坐上少年时更为惶恐,此时他面前的这二人根本不能再用深不可测来形容,甚至已经是太过变态。
张宏对这个数字很满意,半个月能有这个成绩确实可见范慎这位范门公子的手段不俗。而至于这近百万贯的巨资却不是张宏与范慎所担心的,他二人能够设下圈套让这位柳大少爷落网自然在事先有着极为周密的部署,事实上每日陪着柳大少爷与范慎赌钱的赌徒都是苏州刘家所经营赌坊内的高手,而至于杭州城内这处赌坊其实也是刘家产业,所以这么一来,基本上可以说是用刘家与柳家的银钱来让这位柳大少爷玩个痛快,最终得益的依然是张宏。
近百万贯柳大少爷自然是拿不出的,但赌坊中人很卖这位京城一流公子范慎的面子,所以欠单根本没有任何阻碍。
范慎这一处之事办的很顺利,剩下的便就是这青菊,张宏看向青菊时,青菊只是微微笑着,嫣然的脸孔中透露着一些风情与狡猾:“大人放心,小女子已然是依大人所言叫那位柳二少爷色心失了智,若非奴家自小舞剑,怕是昨日难逃柳二少爷之手呢。”
张宏展颜一笑,对这位竭力帮助他的姑娘张宏倒是真的心存感谢:“你放心,日后我定会重重酬谢于你。”
“柳二少爷可是扯坏了奴家的衣裳,大人这酬谢可要赔还奴家一件一模一样的衣裳。”青菊妩媚笑着,眼如青丝却是言语丝毫不曾掩饰她这些时日来对这位少年所给她带来的惊奇。
“好。”张宏应了下来,根本不提事实上青菊那件衣裳也是张宏精心为她挑选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