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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楚氏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家争(1 / 2)

韦后一党余孽早在韦后被诛之后的第二日便被平王李隆基以铁血手腕清洗了大半,随后更在相王登基之前,无论是京城还是各道州府,所有曾经公开向韦后一党表示过意愿的朝廷官员,都在太平公主的授意下,平王李隆基自上而下清查一空,其中平王李隆基所表现出来的强悍手段确实令人动容。

可饶是平王李隆基如此手段却依然始终找不到韦后一党中曾经的两个核心人物,一个是宰辅宗楚客,另一个自然便是韦后曾经的面首,工部尚书张希。

宗楚客在是长安城外右大营中消失的踪影,这是留存京城最大的一桩悬案,而也因宗楚客此人本身的才能,更成为朝廷上下所担心的祸害源泉,毕竟这样一个足智多谋且也掌握着韦后大多机密的逆贼突然消失,实在是祸远胜于利。

相对于宗楚客而言,工部尚书张希的踪影便就显得不足为道,他毕竟是在韦后事前便被韦后所抛弃的一枚棋子,所以由能量上而言,张希能够引发的祸乱的确不如宗楚客,可即便如此,自韦后死后,朝廷对于通缉张希的檄文也从不曾中断过。

工部尚书张希的下落也是京城仅次于宗楚客的悬疑,可也就是这样一个敏感危险的人,却在所有人都察觉不到,想象不到的情况下被张宏秘密隐匿在了江南道,窝藏这样一个谋逆之贼,当然能够看得出张宏心中勃勃滋生的野心以及令人发指的猖狂。

张希的下落仅仅局限于张宏身旁的几名亲信所知道,而在京城时,张宏曾将张希交由范慎看管,之所以这样做,除了是因为张希本就是范慎所擒下之人外,更是因为张宏想通过这一事来将范慎紧紧的绑在他的船上,毕竟,此事若是泄露出去,那擒下张希的范慎首先便免不了嫌疑,更何况在后来的一段时间内也是范慎窝藏着张希。

不过京城毕竟鱼目混杂,长久将张希留在京城始终是个祸害,所以这才有后来黄不学离京时张宏将张希藏在了黄不学的车队一同藏匿在了江南。

冒着谋反之名藏匿下张希自然不会仅仅是张宏的一个冲动,韦后经营权势,妄图效仿武皇已有许多年月,除了她台面上那些拥护者外,谁都知道在大唐各处也定然也有着韦后也埋下的棋子,以待她日后皇袍加身之时更好的控制着大唐天下。

可韦后毕竟死的蹊跷,死的突然,因此她生前所埋下的那许多棋子都在那一夜之后失去了主心骨,表面看来,似乎他们也真的能够从此彻底脱离韦后的控制,继尔活出自己的人生,可事实上,谋反这一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他们一朝是为韦后的人,便终生摆脱不了心惊胆战的噩梦,尽管眼下他们依然能够滋润的在各自官位上生存着,但最终也难免被人查出旧事,落的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江南楚氏一事在楚氏的穷追猛打之下,张宏等人已然是逐渐陷入困境,而在这等时刻下,张宏自然能够想起来去利用那些韦后曾经埋下的棋子,他们有着韦后一党余孽的身份,所以无论如何,不管他们是否心甘情愿也始终只能是被张宏所控制,所利用。

黄不学将大人张宏引向苏州府城郊的一处简陋居所中,他自回到江南起先是将张希藏匿在杭州府,随后在张宏令他将杭州所有物什转移到苏州府时,黄不学也趁机将张希转移到了此处。这处居住不隐蔽,周围都是一些农户居住,日常也有不少人来人往,起初张宏也是以为黄不学不够谨慎,可当黄不学言着这附近所有居民都是他黄家本家人后,张宏倒也彻底放了心,也微微明白了些黄家在江南一些不为外人所道的隐秘。

没有去打量这处居住四处的简陋,张宏的眼睛也根本不曾停留在这房屋内任何一处粗糙的家具上,他只是看着面前头发花白,穿着如同贫民的张希,一时感慨万千。

曾经风光荣耀的工部尚书张希曾经率兵围过张宏的府邸,而他名义上的儿子张介良更是险些伤害到张宏的阿娘,那时的张希是何等的尊贵跋扈,可在这时,落在张宏眼中的却只是一个寻常清瘦老人,很难想象张希在这几个月来遭受了怎样的折磨,不仅以往的儒雅翩翩再也不存一分,此时的他更是连头发也花白异常。而造就他现下这般可怜且也令人感慨下场的原因,显然不可能完全怪于张宏,即便没有张宏这少年,张希也终究逃不过家破人亡这一收场。

由某种程度而言,张宏甚至也可以说得上是张希的救命恩人,这点张希自然也知道,所以这个时候看着面前这个曾经令他厌恶甚深的少年时,张希已经是兴不起太多的恨,他从来都是个聪明人,也根本不会去因为现如今的下场而去怨天尤人,若真的要恨,那也只能去恨这世道的不公,人间的丑恶。

旧事不再,物是人非,张宏看着面前这曾经的工部尚书,他当然知道张希唯一不曾改变的,怕也便就是他那沉稳,以及阴狠。

“不知尚书大人近日来过的可好?”张宏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只是看着安身坐在他面前神色冷漠的张希有着许多感触。

张希扬了扬嘴角,不知是在嘲弄着面前这少年的虚伪,还是自嘲他现如今的下场,但不管怎样,这个时候的张希也依然显得从容十分,他约莫能猜到这少年今日的来意,他也早便知道了这少年由京城来到了江南:“张大人费心了。”

不冷不淡,这种情况下依旧能保持着镇定显然是要归功于张希前半辈子的挣扎攀爬荣辱沉浮。眼看着张希身旁唯一的家人,也是那随了张希十几年的管家张全递了杯清茶放在张希手上,张宏微微笑了笑,他听得出张希话中的怨气,不恨是不恨,但这不恨并不代表张希便甘愿如此:“这几月来一直不曾来见过尚书大人,想来您也能理解几分。”

张希不动声色,这几个月来面前这少年在江南道的举动,他并不能详细得知,但大致也是知道几分的,因此他才能猜到这少年的来意。

见张希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张宏也不恼怒,并不是说张希现下乃是他的阶下囚他便占据着主动,事实上张宏此次前来确实只能软语相劝于张希,一味的逼迫不仅得不知任何他所期望的东西,更可能让这本来便颓废沉沦的张希铁了心的要玉石俱焚。

“小可今日前来的意图想必尚书大人也能猜到几分,我想知道的是,尚书大人的意思为何?愿不愿意从旁相助?”开门见山,张宏也不欲再与张宏拐弯抹角,论隐忍论心性,这么多日下来,想必张希已然更是精练几分。

张希俯身,浅饮清茶一口,继尔抬头,面无神色:“凭什么?仅仅是因为你留下了我这条狗命?那不够。”

这一句话却是让张宏微为惊愕,听张希这话外的意思怕是还要有些其他的条件,可张宏实在想不明白,已然沦落为大唐通缉要犯的张希究竟还想有些怎样的举动?他当然能够明白他日后根本不可能再出现在大唐的天下间,那除了权势财富地位,他还能有些怎样的欲望?

“这都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我今日前来带着十足的诚意,所以依我看来,你我二人之间万事皆可商量。”张宏轻声言着,也为张希留了条后路。

曾几何时这一无出身二无背景的少年能够如此居高临下?对于他二人现下各自的地位处境,张希确实有些难以接受,他何曾将这少年真的放在眼中?而在京城之时,这少年也不过仅仅是太平公主门下的一条狗,张希先前也一直认为这少年之所以有如今的造化,不过是他的运气要好上一些罢了。

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他的运气好上一些而已?张希有些疑惑,以往他不曾认可过这少年,可现如今在这个几个月的每日反思之下,张希已经真的是越来越不能肯定,越来越琢磨不透这少年了。

所以这一时看着那少年含笑自信的神情,张希竟是深深叹息,尔后叹息之余却也不曾直接去回张宏的话,反而先是挥手让张全退了下去,随后才道:“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些什么,我都知道,但想要我答应你,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否则一切免谈。”

张宏犹豫,一个背负着谋反之名的人会让他去做怎样的事情确实不是他所能想得出:“你且先说来听听。”

“李氏,张介良。”张希开口,双目睁大,咬牙切齿。

张希家中的那些耻辱之事张宏知道一些,但他实在不理解为何张希会显得对他曾经的结发如此痛恨,仅仅是因为当初李氏抛下他一人,径自带着张介良逃往了陇西避祸?但这些毕竟与张宏没有太大关系,他对于张希所提出的这个条件刚好是在他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陇西李氏乃是皇商李氏背后的主家,张宏与皇商李氏的仇恨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因此基本与陇西李氏在日后也不可能和睦共处,所以张希言罢,张宏松了口,点头道:“我须要一些时日。”

对于天下第一族陇西李氏的实力张希自然了解颇多,他当然也明白要这少年直接去于陇西李氏作对,那似乎太过不现实,因此他提出的条件也仅仅是那李氏与张介良。张宏给他的这个回答,本也就是张希预料之中,因此他也不再去多说什么,只是开口言道:“你想要用江南道那些曾经效忠韦后的人,我理解,在江南道也的确有些人曾经与韦后有过来往,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点,这些人能用,但也会为你带来许多不可估量的危险。”

如此轻易便达到了目的显然是出乎张宏的意料,他确实不曾想过张希居然这样合作,于是这时看着张希那张微显周围,花白胡须的面孔时,张宏不禁又有些疑虑,但口中却是断然言道:“这点我考虑过,你不必费心。”

曾经属于韦后的棋子若是被张宏起用,那的确只能甘愿听从张宏的意志,可若有朝一日这些人誓要陷张宏于万劫不复,那他们的确也大有机会,可以说,这根本是一把双刃剑,利弊只在张宏一念之间,因此待张宏说完,张希也很不明白这少年何来那些信心,可毕竟这些都不是张希所能考虑的,既然这少年敢用,那他当然也敢给:“杭州刺史卢从愿,这个人在江南道的影响不小,而同时也是韦后那庸妇在江南道最大的一颗棋子。”

张希冷漠言着,张宏却是心中惊骇,他确实想不到这卢从愿居然乃是韦后的人,而在此之前就张宏对于江南官道的了解,这卢从愿表面上也一直是忠于皇帝陛下的人,所以听罢了张希的话,张宏面上也有些狐疑。

“信不信在你,敢不敢用也在你。”张希看得出面前这少年的狐疑,只是在他撇头间显得有些不屑。

张宏不以为意,只是随后微笑,将这个足够掀起江南道官场再次震动一事强自压在心中,再次言道:“韦后以往在京中拉拢朝臣定然是须要大笔的银子,而天下富庶最甚莫过江南道,所以依我想来,仅仅是一个卢从愿应该是满足不了韦后罢?”

“一个卢从愿已经足够你做太多的事。”言了这么一句,张希也不再开口,冷笑连连之下似乎是在讥讽着这少年的贪婪。

张宏与张希二人的搏弈,自然是张宏占着上风,而张希所能够使他存活下来的唯一凭仗便就是他所知道的那些隐秘,所以他不可能一次性将所有事都告诉张宏,这一点,张宏理解,况且在他此次来前便也考虑到张希不可能完全配合他。

有了一个杭州刺史已经是出乎了张宏的意料,也如张希所言那般,这一个卢从愿确实足够张宏做上许多文章了,因此,张宏微笑之后也不欲再多做停留,只是随即起身,却已然是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充分利用这位杭州刺史。

见张宏起身向着门外走去,向着那道清瘦的背影,张希突然开口:“还有一事我告诉你。”顿了顿,不知存着怎样的目的,张希再道:“你可知道为何即便太平公主那个女人如此权势滔天,却也始终不曾引起韦后那的充分重视?”

张宏面色一沉,大约知道张希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但却也不曾转过身来,依旧是背对着张希。

“那是因为太平公主那女人虽然掌握着滔天的权势,但却并不能随心所欲,在她身旁有个人相助着她,但也是制约着她。”

是指那老狗吗?张宏嘴角浮现一抹微妙的弧度,他不好奇张希怎会知道这些事,他只是很好奇张希在这个时刻将这些事提出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不管怎样,张宏却也依旧没有针对张希所言的这些事兴起太大兴趣,太平公主府的那些事,不是这个时候的他所敢去参合的,他一向看的甚远,但这并不代表他便会不自量力的以为自己已经走了那么远,这其中的距离,若是稍有差池,确实能叫他万劫不复。

未再作任何停留,张宏自张希说罢了那些话,随即便由张希现下所居那简陋的房间走出,向着守在外门的范慎与黄不学微微一笑,示意办妥之后,径自离去,而这其间,他根本没有去看向那随了张希十几年的管家张全一眼。

出了这居所,张宏没有直接走上马车,反而在车前驻足,若有所思。见此,范慎与黄不学都是安静站在他身后,不敢发出声音。

“查一查那个张全,他是随了张希十几年的旧人,而这几个月里与张希的相依为命之下,张希本来不应该再刻意去瞒着他做一些事的,可他的态度却依然是我让觉得他与张全似乎并不太亲密。”张宏吩咐着,范慎在后恭身领命。

“看来这张希贼心不死,居然试图挑动我与公主府之间的那些事,黄不学,这以后你不仅要看好这张希,不能使其与外界有任何接触,更要加派人手,密切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此言着,这个时候的张宏再无先前房内时的微笑之意,全然乃是谨慎之下自显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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