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逐利,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便轻易道尽了商人存在这世间的价值真谛,而商界中之所以存在永不休止的尔虞我诈争抢厮杀,其最终目的也正是这个四字的本质所在。
经过黄不学这地地道道的商人出身的逐利者这一个多月来的讲解分析,张宏已经对这唐朝的商人之争有了一个初步概括的认识,与张宏前世相比,这时下商人间的争斗并不比他前世那商场中的尔虞我诈来的肤显,甚至也因这时代便利的官商勾结,由鱼肉百姓这方面来看,比之张宏前世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便就是在这样一残酷冷漠的商界中,楚图最终所为张宏找来的助力竟然乃是一个女人,这不能不让张宏大觉惊讶,虽然他有着前世的记忆,也从来不会因性别去轻视女人这种生物,但这毕竟乃是唐朝,不说抛头露面乃是妇人所忌,单就以一个妇人之身要每日周旋于各种奸诈狡猾的商人中,那显然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这时的大唐在刚刚有过一位女皇武帝后,民风稍显开放,并不像张宏印象中明朝一代那般对于女人有许多禁锢,也是因此,张宏这才未曾去怀疑楚图之言的真实性,他只是很好奇,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能被楚图形容为发了疯的女人。
于张宏而言,京城长安有一个太平公主这样的女人已经足以让他动容侧目了,所以他忍不住想要了解江南这位手段不凡的女人。
任由妖妖伏在腿上,张宏为楚图倒了杯清茶,待楚图坐下身后,这才开口言道:“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楚图没有去碰那清茶,他这一个月多来时常奔波于那女人府上,其实也是在了解试探那女人,因此他并不奇怪张宏表现出来的兴趣,只是在安身坐了下去后,楚图微一思量,言道:“这妇人刘氏,曾经是楚南轩的一个妾室。”
张宏点头,对于楚图这等的语出惊人他并没有感到奇怪,在他看来,既然能够挣扎在这等阴暗的商界中,那这女人也定是有一些背景能耐的,可他不解的却是楚图言中的这曾经二字。
“至于楚南轩为何休了这一妾室刘氏,原因也很简单,乃因这刘氏出身商家,楚南轩既然想要抵掌楚氏这等好不容易摆脱了商人出身且也传承了百年之久的名门望族,便也根本不能留这等卑贱出身的女人在身边。”寥寥数语便能让张宏从中听出一些故事来。
无非是一场极为俗套的为荣华富贵抛妻之事。但也往往是这等俗套的故事最能让一个命运悲惨的女人因爱生恨,最终在怨气滔天之下或是走向灭亡,或是走向疯狂,毫无疑问,这个刘氏便是选择了后者。
“在楚南轩休了她,将她赶出楚园之后,这女人便从此走上了愤恨楚氏一途,起初这个女人倒也只能终日怨恨着,却始终没有任何报复的手段,可是后来,苏州城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商人刘不仁不知为何迎娶了她,非但如此,在他二人结为夫妻之后,刘不仁更是将他手下产业全部交给了这女人来打理,而短短几年之间这女人便表现出了极为强悍的经商头脑,她很快便将刘家的产业由先前的不大不小经营成了现下的江南苏州府一秀。”
“刘不仁。”张宏由楚图的话中察觉到了这样一个人来,暗自道着这名字时,张宏也是颇为古怪一笑:“倒与黄贾仁这名字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不过照你如此说来,那这女人也的确有动机,有理由与我们合作。”
楚图看了张宏一眼,虽然冷漠但显然是提醒张宏:“这个女人几年前曾经找过我,但我未曾理会过她,你要知道,一个头脑不简单的女人若是发了疯,那不仅能够成事,更能败事。”
张宏笑了笑,手中妖妖的黑发在他指间不停的变换着花样:“她想要报复,想要对付楚氏与我们的目的一致,可我们方才决定下的由经济命脉打击楚氏一策却已然是被她使用了许多年,这样的女人我倒真有兴趣去见见。”顿了顿,张宏看着楚图阴郁的面孔,再道:“你放心,她拖不累我们,再如何来说江南始终是楚氏的根基所在,她最为最少的东西乃是官场人脉,可我们偏偏具备这条件,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轻易脱出我们控制。”
张宏此言无疑乃是纯粹的事实,那刘氏再怎样的头脑不俗也始终是不可能在楚氏把持下的江南官场寻求到支持,所以无论她如何的壮大刘家产业,也始终不能与楚氏相提。
张宏说罢了这些话,楚图一时未再开口,只是从他欲言由止的神情下张宏却依旧是捕捉到了楚图一丝的担忧。
“你是担心我们控制不了她?”张宏从容微笑着,故弄玄虚这种东西他不会针对楚图,相反,他此次赶来江南相助楚图虽然不排除他本身存在的一些目的,但也实在可说得上是推心置腹:“想必那刘氏既然敢找上我们也能够考虑到于虎谋皮,可不管怎样她始终是找上了我们,因此与虎谋皮也罢,双赢合作也好,若此事能够谈成,那我们便就真的是一条船上之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有分寸,你不必担心。”
楚图担忧的也正是张宏此刻说出来的,也是张宏堪堪说完,楚图轻皱着眉却是轻声又道:“还有。”
很干脆很莫名的两个字,可张宏却能听楚图的意思,他是在说除了担心这刘氏外,他还有一点担心之处。
“刘不仁是吧?”张宏轻笑着,眼睛却是逐渐微眯了起来,直到成为一条浅线:“这个不大不小的商人胆敢迎娶刘氏,并且将手下产业全部交由刘氏打理显然也不简单,可我更为好奇的是,这刘氏本身究竟有何资本?她能够叫这刘不仁青睐,最终也可以做出一番令人侧目的成绩,那她也不可能没有本分背景。”
轻声叹息,即便楚图早就知道他面前这少年不能以常人而论,但也仍不得不叹服这少年的才智,于洞察敏锐力一言来说,这少年实在不是他能望及项背:“先前我说过,这刘氏出身乃是商人,她的父亲刚好便是江南道中第三大商会的核心人物,虽然这商会一向中立不曾介于刘氏与楚氏的恩怨之中,但暗地里有没有对刘氏施以援手,那就不是外人所能得知的。”
“有动机有理由,也有背景。”张宏逐字言着,却是心中暗定:“那便足够了,这女人确实有充分的理由让我们相信,且最终选择与她合作。”
楚图安身坐在那处,凝眉不语。
张宏微微一笑,却是极具戏谑神态,调侃道:“不过这刘氏的父亲可真不是个东西,他那女儿遭此等奇耻大辱他却依然不敢向楚氏有些举动,实在是太窝囊了些。”
“在江南道,敢与楚氏抗衡的人,不多见。”楚图冷然开口,面上有些怨恨,也有些无力感。
张宏知道楚图心中的无奈,但却也不再多言,只是随着他将妖妖扶了起身,在他也站了起来后,舒展了手臂尔后言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去见那一个发了疯的女人。”
“好。”楚图未曾起身,却是随即拿起张宏先前为他所道清茶,轻轻浅饮。对付楚氏一事,已然是等了许多年的他本就比张宏更要急切。
“江南道,有一个黄不学黄家是不够的。”莫名而喃喃道着如此一言,张宏终于起步,向着门外走去,但却只是牵着妖妖的手,却不曾有楚图随行。
…
…
江南楚氏的宅院楚园是怎样的气派尊荣张宏不曾亲身体会过,他只是那些时日偶尔在外观摩过,但也就是因他曾经在外观摩过楚园,便也使得现下当他站在刘府外时大为错愕,仅仅是由外来说,这处于苏州城北与楚园遥遥相对的刘府,不比楚园差上许多。
楚图未曾与张宏一起来这刘府,不知何故他只是派了手下一人将张宏引来此处。
在楚图手下那人与刘府内管事之人说了几句话后,张宏便牵着妖妖施施然走入了刘府,入目之处,在四周外表华丽的房屋间,这刘府正院倒真是奇花异草遍步,芬芳一片的同时大有一番世外仙境的境界。
也得亏张宏不曾去过楚园,不然他在这刘府内怕是要发现许多与楚园有着极为相似的蛛丝马迹来。
将刘府宅居修建在城北与楚园遥遥相对,且在府内装饰奢华与楚园有着极大的相似,由此当可看出这刘府表面上的主人刘氏究竟对楚氏有着怎样的怨恨以及野心。
刘府正牌主人刘不仁如张宏所料那般不在府上,自从他将手下产业全部交由刘氏打理后,他倒的确如同一个闲散的富家翁一般,终日嬉游苏州河畔,再也不理刘家产业,这其中放荡的撒手掌柜究竟存有怎样的意图张宏不能尽然清楚,但他却能从中看得出来,刘氏与刘不仁仅仅是一种另类的合作关系而已,虽是夫妻但却相互利用,其中悲哀的同枕异梦确实与这等阴暗浮躁的世间脱不了干系。
刘府那名下人一路在前深恭着身子将张宏与妖妖引到一处规模不大,但却精致异常的小舍前,随后叩门得许后,转身迎请张宏与妖妖入内。
张宏向那引路之人微微一笑,之后才牵着妖妖推开那楚图言中的,发了疯的女人接待他的小舍之门。
太平公主的香闺有多么豪华令人流连张宏自然体会过了不少次,但即便如此在张宏初次步入这刘氏的房中时也依旧是一阵惊愕,惊艳不绝。
这小舍中处处的挂饰在彰显着主人的尊贵之时也的确能叫人有一种身落花丛的感觉,况且与太平公主闺房的浓郁芳香比起,这小舍内的处处幽雅实在能够更叫张宏看得出那刘氏对生活环境的苛求,几乎已经可以说得上走火入魔。
这都不是重要的,张宏之所以刚刚步入时惊愕,更多的原因倒是因为他事前怎样都不能想到那刘氏居然会将接待他的地点选在闺房之中,这很反常,很匪夷所思,虽然张宏已经是对这刘氏扭曲了的性格有心理准备,但也依然不曾想到她居然癫到了这等地步。
入内,那孤身一人清影怜怜的刘氏正是坐在舍内中央最前,小舍不大,但却一半乃是放着香榻,一半留着方案。
舍内稍显昏暗,张宏未能看清那刘氏的面容,但见刘氏向着他这处望来时,眼睛在妖妖身上停留了许久,随后才挥手示意张宏坐她对面那处。
向刘氏身前行着,张宏不动声色,却是将妖妖放在了刘氏对面那位置,他自己却径自坐在刘氏的身旁,一双手不曾松开妖妖的小手,显得泰然自若。
似是察觉到了面前这小妇人面上的惊讶玩味,张宏微微一笑,出声言道:“在京时,我便以这样的姿势仰视着一个女人,仰视的太久,我会累,所以我不喜欢再坐在你的对面仰视你。”
开口说着如此一言,张宏的眼睛不曾由刘氏脸上移开过,由唐时女子容颜来说,张宏见过玉儿那般娇羞妩媚之姿,也见过持盈那等清纯干净如出水莲花的纯洁,还有身旁妖妖的妖异冷漠的高傲,更有太平公主那等不笑自媚,颠倒众生的绝色。
但与这些女子相比,眼前的刘氏却不仅有着太平公主的成熟动人,更是在她颔下那一颗美人痔的画龙点晴下,别具韵味,在她那双眼睛流露出的比太平公主更要放肆的侵略意味中,这女人更像妖孽,媚惑苍生。
听罢张宏那一句算不得开场白的开场白后,刘氏展颜一笑,媚态横生:“说的是太平公主那女人吧?我知道你在京城的一些事情。”
嗅着自身旁这妇人身上而散发着的幽香,张宏微笑,未曾置否。
“酒,江南最烈的酒。”径自为张宏倒了一杯酒,刘氏柔若无骨的小手将那酒推向张宏,顾盼生辉,媚意自显。
这是一副怎样的画面,一个如此绝妙撩人心魄的小妇人却是己身在房内对着烈酒自斟自饮,勾勒出此等诡异画面的刘氏,实实在在不负妖孽之称。
张宏接过那所谓的江南最烈之酒,不曾犹豫,在身旁妖妖莫名而深含意味的注视下,一饮而尽。
只是呛的脸通红,呛的轻皱了眉。
刘氏失笑,掩嘴时笑弯了眉目,一派的娇躯轻颤:“你这少年倒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有趣。”道了如此一言,看着她眼中那少年虽然是呛的皱了眉,但却依然从容自然着,刘氏也是目露讶色,随即却忽然收敛了笑意,不冷但也不热:“你不好奇为何我一个妇道人家却以烈酒来招待你?”
能够将笑颜凝固且瞬间随手挥散,这女人的心性以及城府自然与她在商界中的手段成为正比。所以在压抑了那烈酒的不适后,张宏稍整情绪,双眼望着那刘氏时,有些与他这身子年纪不符的放肆与侵略:“也许烈酒如香腮一抹嫣红,妩媚的倾国倾城颠倒众生,而茶是两颊梨窝顿然生,清新的如沐春风沁人心脾。所以不管女人喝茶或是饮酒,都是一种风情,我不拒绝能饮烈酒的女人,也不排斥能喝清茶的女人。”
这算不算得是上赤裸裸的勾引有夫之妇?
在张宏徐徐道着如此一言时,但见那刘氏也是一阵恍惚,她与她现的丈夫刘不仁本就仅仅存在着生意上的关系,关于这点张宏显然是看得透,而刘氏自然也深明。
“怪不得你能得太平公主那女人如此喜爱。”莫名而轻叹如此一言,刘氏竟是有些自艾自叹的意思:“罢了,想必你也知道我始终不能再进一步是因为缺少最重要的东西,如你所想,这场谈判本来便不具备任何意义,主动权始终只能是握在你的手里。”
张宏注意到刘氏在提起太平公主时两次都是称呼为那个女人。而又因她后来这一言,更是让张宏微微笑了起来,与聪明人谈判显然是极为轻松的一件事情:“算不得谈判,仅仅是我们有着一致的目的。”
“我要楚氏那弃子带给你的条件,你能接受几分?”刘氏再为她倒上一杯烈酒,却是轻摆衣袖,随意而问。
张宏察觉到妖妖对刘氏这等妖孽的虎视眈眈,于是他稍为用力的按了按妖妖的小手,面上不露痕迹微笑而道:“你有几分条件,我便接受几分。”很出乎刘氏意料的一句话,所以那举被她拿起的酒杯停在了嫣红的唇前,再也不去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