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图未动,甚至根本不曾听见楼下声响,仍是那般冷然神情。
张宏人小,所以很轻易的便从人群中挤到了那人群前,在他看到面前这一幕之时,他终于忍不住愤怒了起来。
这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一个看起来不过才六七岁之女童,便被如此残忍的用一根绳索系在了腰间,而绳索的另一端,却是捆在那支撑着帐篷的最大一根圆木之上,不仅如此,尤其此时正是晌午时分,在那小女孩不远处的前方地上,尚也放着一个满是缺口的瓷碗,碗内那些黑糊糊的东西,不用说,只是想来便也知道那是小女孩的午饭。
看着那衣衫缕烂的壮汉一拳又一拳的砸在那根柱子上,看着那完全裸着身子,满身伤痕清晰可见,一丝未挂的小女孩一脸的冰冷之色,便像是这般惨境完全不在她身上,张宏突觉鼻头一酸,他何曾见过如此场景?
小女孩这般惨,却从她脸上看不到任何一丝凄然之色,只是完全一副陌生的表情看着那壮汉狠狠的砸着那根捆着她的柱子,只是完全一副陌生的面孔看着那壮汉手间的鲜血一滴滴的滴在她的身旁。
深深的吸一口气,张宏已从这身旁围观的众人言语间知道这面前所发生之事。
壮汉和小女孩乃是一对亲兄妹,他二人在小女孩三岁之时便双亲接连撒手人世,只留下这一对孤苦无依的兄妹。壮汉自小生了病,所以有些痴,有些傻,但却力达千钧。在小女孩四岁那年,有个人贩子想要将这小女孩卖往青楼作为小厮驯养,却被小女孩的哥哥所见,壮汉根本不懂控制拳力,失手打死了这人贩子。所幸,当时那长安府尹乃是实不多见的好官,他怜悯这兄妹之遭遇,只是轻判壮汉根本无辨别事非能力,入狱两年。那时,壮汉入狱,这小女孩也被邻舍送到这对兄妹之父母唯一亲人这里抚养。
两年之后,壮汉要寻找他的妹妹,便寻到了这里,便有了这一场闹事。
再看着那恶妇仍旧一下一下的将手中木棍砸在了壮汉背上,口上犹自发泼哭喊道:“当家的!你也不管管?这白痴怕是要拆了我们的屋子啊!”一旁那看似这妇人丈夫,这兄妹之父亲的亲兄长,只是冷眼看着,却并不相阻。
张宏心中寒意,一时无有。
终于,在明白众多围观人并不会有一人阻拦后,张宏忍无可忍。上前几步,沉声道:“住手!”
恶妇和那壮汉显然都是一怔,都停了手。只是恶妇在看向张宏时明显有些惊慌之色,只那壮汉却只是伸手挠了挠头,傻傻的笑着。
张宏复又上前几步,看着那恶妇,极为厌恶道:“这女童几年赡养费是多少文钱?”恶妇不让壮汉带走他的妹妹,是因为恶妇觉得她养了这小女孩许多年,壮汉应该付钱。
即便是这般养了许多年。
张宏衣着不凡,恶妇不敢得罪,倒也不敢再发泼,她有些犹豫,不知还敢不敢伸后讨钱,只是,终于还是贪婪之心占了上:“两年,怕总得也有几吊钱吧?”
张宏只觉一阵恶心,根本不想多看这恶妇一眼,随手从怀中摸出一贯银钱后丢在了地上。随后,张宏轻轻走到那壮汉身旁,面色和善,微微笑了笑,看着那壮汉道:“走,我带你和你妹妹去吃饭。”
壮汉仍旧是傻傻的笑着,挠着头,似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张宏轻叹一声,走至那小女孩身旁,脱下身上所披之锦袍,轻轻包裹了这小女孩的身子,小女孩满脸戒备之色。又伸手微微擦了擦小女孩脸上那些脏物,张宏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并未回答,仍是那般戒备的看着张宏,她已经不知该再如何面对这世间所有的人。
张宏不再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眼那绳索。是活结,壮汉不会解,所以想要仅凭拳头砸断这根巨木。解开那绳索之后,张宏又解下那小女孩腰间绳索,微笑着伸手去抱那小女孩,但小女孩却连连躲闪,直至墙角。
张宏苦笑,却不再上前,只是看了那壮汉一眼,壮汉仍旧傻笑,却径自走到小女孩身旁:“阿哥抱……”
张宏只觉眼眶发酸,却终于知道原来这壮汉并非不能开口说话的。壮汉抱着小女孩走到张宏身旁,还是那副傻笑,但此时张宏却清楚的看见那傻笑间所带着的自豪。
我的妹妹,还是认识我的。
微微一笑,张宏报以赞赏之色,又问壮汉:“你叫什么名字?”
壮汉傻笑着,没有答话,但小女孩却是开了口,无比稚嫩的嗓音显得极为生冷,倒是与楚图有些相似。这声音却是张宏隐隐有些猜测楚图幼小之时的遭遇。
“常妖。”只是二个字,张宏却已知小女孩之意,眯着眼睛微笑着,张宏又问:“妖儿乖……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常霸。”
张宏点头,看着那唤作常霸的壮汉,又极为爱怜的看着小女孩,言道:“可愿随我去吃些东西?”说着,张宏又伸手指了指对面那酒楼:“就那儿。”
常霸显然是饿极,吞咽了口水,但他仍未说话,看着自己的妹妹,一脸幸福。妖儿替她哥哥点了点头,她知道她的哥哥是饿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