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伤亡率,已经很惊人了。
所以张任准备撤退了。
白天里一场鏖战,又有多处城墙遭到了破坏,士兵们正在忙活着修补,填充那些破损。
当然,这是做给辽人的看的。
所有的修补从外头看起来与以前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从内里看,便能发现,只是一个空壳子,里面基本上都是空心的。
这样的障碍,一捅就破,一戳就散,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样子货了。
吴征走到了张任的面前。
张任虽然看起来满身烟尘,一脸憔悴,但神奇的是,不管是辽人的掷炮、药包还是弓箭,楞是没有让他受半点伤。
而吴征就不一样了,脑袋上缠着绷带,使得头盔只能用绳子绑着,不然就会掉下来,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有些人,你不服气是真不行。
还记得第一次大家脱得赤条条的一起在澡堂子里洗澡的时候,吴征看到了张任的裸体,让他傻眼的是,这位在白羽军中有名的骁勇之将,身上连一点伤痕都没有。
这在吴征看来,完全就是一个奇迹。
像他们这样的一步一步从卒伍之中走出来的将领,那一个身上的伤疤不是一个叠着一个?
猛将必发于卒伍,
现在江宁新宋,恪守着这一条规矩,没有实实在在的战功,你便休想在军中立足,也没有人会看得起你。
至于文官在军中指手划脚的时代,更是早就成为了过去。
许多新加入的士兵们,已经完全不了解那一段对于武将来说极其悲摧的过去。
“都准备好了?”张任问道。
“准备好了,我现在只希望耶律成材能够第一批进入到雍丘城中来收获他的胜利果实!”吴征道。
“但愿吧!”张任道。
“耶律成材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将领,只怕不会让我们如此轻松地离开吧!”吴征有些担心。“要是在外头被他的骑兵给撵上了,那我们的日子就难过了。”
“任忠会掩护我们的!”张任道:“他将做出攻击耶律成材后军大营的姿态,上一次,他们已经焚毁了耶律成材好大一批粮食,耶律成材的粮食已经很紧张了,要是让任忠再得手一次,他几万大军,真就要不战自溃了。所以相对于我们这群残兵败将来说,他更在乎的,倒是任忠那八百骑兵。前几天下了一场雨,对我们也有些帮助,事先我们在外头隐藏下的那些给养,能让任忠得到充足的补给,辽人的骑兵人少了,一不小心就会被任忠所趁。相信耶律成材已经吃过亏了,所以现在,在雍丘唾手可得的情况之下,他必然会将更多的力气用在任忠身上。”
“而任忠会将他们引得远离我们!”吴征道:“指挥使当初的部署我还反对呢,现在才真正明白您的用意。”
“敌人很强大!”张任道:“要不然首辅不会订下这两年的疲敌之策,在我们军中现在有一种骄娇之气,认为自己很强大了,认为辽军不堪一击了,接下来那是要吃大亏的。”
“这一退,就是上百里啊!”吴征有些可惜:“好不容易夺回来的地方。”
“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张任道:“首辅的训诫,你又忘了?什么是候,都要以人为本,有人,则一切可为。”
吴征沉默了片刻,道:“最后的人选都已经定下来了。”
“都是自愿的吗?”
“是的,他们受伤太重,即便活下来,以后的人生也离不开他人的照料,他们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为家人换取一个更好的未来!”吴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只要我们活着!”张任转身,大步向城下走去。
三更时分,南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城内士卒悄然离城而去。
而在城头之上,人影瞳瞳,篝火依旧,映照在留守士卒的身上。
梆子声响,
不时仍有号角声传来。
周曙光大步走向耶律成材的中军大帐。
“大将军已经休息了!”大帐门口,卫兵伸手拦住了周曙光。
“我有紧急军务要见大将军!”周曙光厉声道。
这些天,他是急了眼儿,也红了眼儿。
大军再度抵达雍丘,他仍然是前锋,数千大军在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之中,损失惨重。一直都视若珍宝的周家堡的三千核心,也只剩下了一半。
与其它军队损失他毫不心疼不一样的是,这三千人,可都是他周家堡的人,九成以上都是姓周的,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一下子,可真是要家家带孝了。
一把推开了卫兵,周曙光闯进了大帐里。
耶律成材半躺在床榻之上,盯着周曙光,淡淡地道:“你是不是要跟我说,张任有可能要跑?”
周曙光愕然:“大将军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能高卧床榻不做处置?”
“张任手下那几百骑兵像幽灵一般四处游荡。”耶律成材一摊手道:“不将他们剿灭,怎么能让人安心?再让他们袭击我们的后勤大营成功一次,我们就得打道回府了。所以即便是在张任跑了,我们追得上?都是两条腿儿瞎费这个力气干什么?”
“大将军,我请求现在就攻城!”
“随你!”耶律成材摆摆手道。“就这么点子小事,你夜半三更地来打扰我干什么?觉得有把握,你就试试,成了,记你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