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悚然而惊。
“秦学士与郑钤辖都不是本地人,是朝廷派来的,这二位让河东诸氏族感到呼吸不畅,一直以来,他们都在找机会彻底整倒他们。这一次的大败,便是难得的机会!”
“致国家大事于不顾?”王俊大怒。
来人微笑道:“钤辖莫怒,河东诸氏,立族千年了,而我大宋立国,至今也还不到三百年!”
王俊颓然坐下。
“我大概是明白了,整倒了这二位,朝廷一时之间也派不出得力人选来河东,而且河东这个局面,也无人愿意来接,便是有人愿意来也根本收拾不了这个乱摊子,只能从本地人之中挑一个迅速稳定局面,免得被张云生所趁,将河东彻底打成一个乱筛子!”
“正是如此!”来人道:“当然,如果朝廷硬是不理,河东也不会被打成一个乱筛子,毕竟最终损失的还是这些大族的利益嘛,可是朝廷冒不起这个险啊!”
“所以,高要这个柳氏家族的女婿,便被超迁为了河东路安抚使!”王俊咬牙道。
“正是如此,河东诸族这些年来一直被打压,但他们也在努力培养一个可以在时机到来的时候能够顶上来的官员,高要便是排名第一的那一个!”来人道。
王俊点了点头:“高要上台,是被诸氏族拱上来的,所以他自然要以诸氏族的利益为重,他根本就不想勤王,甚至他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一旦这天下大势有变,他们甚至可以择木而栖,嘿嘿,一直以来,他们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来人微微躬身,却没有接王俊的茬。
“崔昂已经投降了辽国,被封为赵王了,你知道吗?”王俊看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皇城司探子,这个家伙只怕还不知道眼下这个还在被拼命瞒着的消息。
果然,那人瞪大了眼睛,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所以,河东这些人,不见得就没有仿效崔昂的意思。我们接下来要步步小心,但更要想尽一切办法,使手中握有更多的力量,否则大变一至,我们却是无能为力。”
来人声音有些颤抖:“可是钤辖,职下只是一个皇城司的探子。”
“河东的走马承受可以信任吗?”
“名义上河东的所有皇城司探子都由走马承受统领,不过像我这样的人,便是由皇城使直辖。”
“这个人不能信了!”王俊冷笑:“如此重要的信息,他竟然没有上报。你想办法多联系信得过的兄弟,记住,宁可少,也要绝对安全。”
来人连连点头。
“想办法派一个人去陕西路那边,罗颂罗相公在那里,找到罗相公,把这里的情况详细地跟罗相公说一说。我这边一个人都不能动,一动,就会让他们知道。”
“是!”
“郑钤辖的家人现在在那里?”
“他们现在住在城外的一家农庄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您是要去拜访她们吗?”
“当然,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王俊微笑着道。
来人悄然而来,又悄然而去。
王俊站了起来,在屋里踱来踱去。
河东的情况,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
这世是的聪明人实在是太多了。大宋还没有倒呢,便有人已经准备见风使舵了。
走到桌边,王俊伸手拿起了上面的佩刀,抽刀,一声轻吟,寒光四溢。
有多久没有杀过人了?
他眯起眼睛努力回想着。
:黄雀在后
屋外寒风呼啸,屋内却温暖如春。
青砖之下的地龙,烧得正旺,高要穿得多了一点,便感到身上有些汗渍渍的。
屋内一个铺着厚厚褥子的摇椅之上,一个老人正在闭目休憩,边上,一个三十出头的少妇跪坐一边,慢慢地摇去着椅子。
少妇脸色红润,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时瞟一眼高要,高要却是眼观鼻,鼻观心。
老人脸上、手上布满了老人斑,也不知到底有多大年纪了,但能让现在身为河东路安抚使的高要规规纪纪地坐在他面前,他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柳全义。
柳氏家族的掌门人,已经年过七十却仍然执掌着柳氏这艘大船。
房门轻响,又一个美婢走了进来,手里一个托盘之上放着的一只洁白如玉的瓷盅里盛放着白色的有些粘稠的液体。
高要知道,那是女人的乳汁。
眼前这个老人,从几年之前,就很少再进五谷了,日常吃的,都是年轻妇人的乳汁,府里常年养着十来个左右的妇人,专门为他提供食物。
这让高要多多少少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阿爷,吃饭了!”少妇从托盘之中端起瓷盅,用小勺满满舀了一勺,送到了柳全义的嘴边。那媚得有些发腻的声音,让高要心里抖了一抖。
什么玩意?
明明就是一妾室,却叫柳全义阿爷。
老头子的这个癖好,真是让人受不了。
老头儿嗯了一声,嘴张开了,却没有睁眼。
慢慢地喝完了这一盅乳汁,老人挥了挥手,少妇会意地直起身子,环佩叮当地从高要身边飘然而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宽大的袍袖从高要的头上一拂而过,一阵淡淡的极其好闻的香气扑面而来,把高要吓了一跳。
“看来香娘对你颇有些意思啊!”老人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与脸上那垂垂老矣的面皮不同的是,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回去的时候,你把她带走吧!我老了,她又正是虎狼年纪,好歹也服侍了我这么多年,不耽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