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岑重往城南方向安抚使衙门而去的时候,城西付家大宅却已经是被兵马团团围住了,带队的,却是板着脸孔的王启年。
这是岑重交给王启年的第一个任务。
也可以说,是一个投名状。
军队破门而入。
付家大宅里,顿时便鸡飞狗跳起来。
而此刻,在安抚使衙门,陶宏元的内书房中,陶宏元与岑重两人相对而坐。
没有太多的废话,陶宏元直接将一份已经写好的折子递给了岑重,道:“你过过目,如果觉得还行,我就马上让人发出去了。”
打开折子,上头满天篇都充斥着对岑重的溢美之辞,在最后,陶宏元向官家表明了自己因为多年劳累,身体抱恙,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关口,以前没有得力之人来替官家守着南边门户,他只能尽力而为之,现在有了岑重,他便可以放下心来,恳请官家让他归家养老,安享晚年。
“陶公文笔一流,在下佩服之至!”岑重呵呵一笑,将折子递还给了陶宏元,“敢问陶公接下来准备去那里呢?”
“准备去江宁。前些年在那里置办了宅子和一些产业,在南方住得久了,惯了,再回北方去,却是不习惯了!”陶宏元道。
岑重摇头道:“下官还是建议陶公回汴梁就去,江宁虽好,却不是你的落脚之处啊!”
“这是什么意思?”陶宏元变色道。
“陶公,你过线了!”岑重微笑着道:“当你派出胡茂去对付我的时候,就已经过线了。你觉得在南方,你还有落脚之处吗?我这可是为你好,回汴梁吧!你要是在江宁的话,以后如果受了欺负,别人指不定便会把黑锅扣在我的背上,说是我在对付你,一个心肠狭碍的评价,我可不想要。”
陶宏元喘了几口粗气,却又无可奈何。
“那付家?”
“陶公不是想为他们说情吧?”
“我家二郎的妻子,是付家女儿。”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也仅此而已了。”岑重“广南西道这些年的这一摊子烂事,总得要有个够份量的人来担责。而这些事情一旦全让他顶起来,陶公觉得,还值得替他们说情吗?”
陶宏元哑然。
他能够全身而退的前提,便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嫁祸到付家身上去。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在透过付家做事情,付家也仗着自己的势在广南西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终是竹蓝打水一场空了。
岑重在嘲笑自己,到了这时节,居然还假仁假义。
陶宏元的脸,莫名就红了。
:朋友
罗纲黑了,瘦了,似乎又回到了当初与萧诚一起从横山返回的那段日子。
只不过从横山回到汴梁的罗纲办事虽然沉稳了,但性子还是一般的跳脱,始终是那个豪门贵胄公子的中二性子。
但这一次,萧诚却是感到对方变了太多。
罗纲甚至蓄起了胡子。
修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胡须,再加上始终皱着的眉头和严肃的表情,让罗纲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了不少。
萧诚真是有些心疼这个兄弟加上朋友。
从慧远从辽国带回来的消息看,小妹只怕还活着。但这个消息,萧诚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告诉罗纲的。因为这只会对罗纲造成第二次打击,而且,说不定这个家伙真会跑到辽国去找三妹。
那只怕就是在找死了!
“努力做事是应该的,但该放松该享受的时候,也不能苦了自己。”萧诚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将最后一盘红烧肉端上来的萧诚坐在了罗纲的对面,道。
“我没有苦着我自己啊!”罗纲毫不客气地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入口即化,香味似乎从口舌之间直冲脑门,“比在横山的时候,手艺可是进步了不少!”
“那段时间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也就只能将就着弄一些。”萧诚笑着替旁边的王柱也夹了一块肉,“那像现在,整天闲得发慌,便有时间好好地研究一番这些事情了。”
“夫子可是说过君子不近庖厨,你不怕他来教训你?”罗纲左瞄瞄右看看,说起来,当初岑夫子可是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现在岑夫子就在邦州,他心里虚着呢。
“偶尔为之,也可放松心情!”萧诚微笑着道:“再说了,不让他知道不就得了。”
罗纲撇撇嘴:“你这可就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了。”
“客气了,你可以直接说我当面是人,背后是鬼!”萧诚哈哈大笑:“怎么现在这么客气了呢?”
“因为对你了解得越多,知道得越多,心里便越怕你了呗!”罗纲伸手拿了一根卤鸡爪,一边撕扯着一边道:“去横山的时候,咱们是朋友,我是帮你的忙,那时我这个相公家的衙内,在那些官儿面前,比你还有脸面呢!回到了汴梁,咱们是朋友,我还是你妹夫,那些时候,自然便能肆无忌惮,有的没的都敢说。现在不一样了,我来投奔你了,现在是你正儿八经的下属。还能像以前那般没遮拦吗?”
“无妨的。”萧诚微笑着道:“我仍然和以前一样,没有半分改变。”
罗纲叹着气,“说和以前一样,那是假的,我都变了许多,何况是你。”
萧诚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敛去,好半晌才道:“是啊,是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