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两声,有人敲响了窗户,徐宏拉开了窗户看向外边。
“徐先生,前方来报,参知政事罗相公,知枢密院陈相公率文武百官出东华门相迎,更有百姓不计其数,说是朱雀大道上已是水泄不通。”一军官叉手禀报道。
“果不其然!”徐宏看向夏诫。
东城之外,热闹宛如年节,无数达官贵人列队相迎新首辅归京。
而在西城,一队车马却是悄无声息地出了城,送行的不过廖廖十数人而已。
“大人一路保重!”罗焕声音有些哽咽。
“人活七十古来稀,你老子已经七十有一,这辈子没有什么遗憾了,此时回家含怡弄孙,正当其时。”马车之内,罗素却是意态闲闲:“你记好了,做好你这职位的本份就行,其它事情,不闻不问。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的,但千万别掺合其他事情,以你的能力,掉进去可就爬不出来了。”
新首辅进京,旧首辅自然就要退位,罗素也是一个妙人,居然选在了今日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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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人看来,罗素罗介山是一个极没有个性的首辅。对官家唯唯喏喏,对下属少有疾言厉色,遇有争执不决之事,用的最多的办法,就是和稀泥。不像他的前任夏诫,棱角分明,便是与官家,也常常争执,扯住官家袖子不让官家退朝的事情,夏诫是经常干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夏诫十五年前被皇帝抓住了一个小错贬斥出京,去了大名府任知府,而罗素则上位。彼时,罗素五十有五,而夏诫刚刚五十。
谁也没有想到罗素在首辅位置之上一干就是十五年。
谁也没有想到,夏诫居然咸鱼翻身,十五年后重回东府成为首辅。
但不可否认的是,罗素任首辅的这十五年,却得得上是大宋最为安稳的十五年。内部,没有激烈的政治斗争,在这位相公的率领之下,大家都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对外,除了与辽国小有磨擦,剩下的部分也算是四夷宾服,每当正旦大朝,来朝贺的番国也是络绎不绝。
也就是最近两年,官家开始燥动起来,罗素却没有改变,于是他虽然还是首辅,但却不得不靠边站了。
大宋的政策激进了起来。
于是便有了西北马兴的大胜。
当然,也有了河北路上崔昂的一败涂地。
如果两边都胜了,罗素说不定还能在首辅的位置之上干上一两年,因为官家需要一个应声虫般的首辅。
只可惜,河北路输了。而且西北马兴的胜利,根本就不足以弥补河北路上的失败。
所以,罗素只能离职。
这个黑锅,官家不能背,身为首辅的罗素,必须背在身上。
罗素辞去首辅之位,官家念在他这十几年的辛劳,晋封其为郑国公,再加他的儿子罗焕重新召回京师,便算是君臣之间有始有终了。
对于赵琐那个凉薄的性子来说,这算得上是很少见了。
罗素执政多年,真要说得罪了谁,也就是这两年来荆王为京后,他多次得罪了荆王,再就是为难了一次萧家,在萧诚被弄到黔州之事上推波助澜了一回。
但现在回想起来,如果荆王在那些时候,当真被罗素给顶住了,也许就不会有今日之难了。问题是,罗素的得罪,却是那种点到即止的得罪。
这本身就是他的性格。
“孰是孰非,自有青史点评!”回望雄伟的东京城,罗素嘿然一笑,坐回到了马车之上。
“这些年来,受过老大人恩惠的人不知凡凡,今日老大人离京,前来送行的却只有这几人,当真是人性凉薄。”罗焕有些悲愤地道。
“我选在今日,本就不想惊动他人!”罗素淡淡地道:“而且我刚刚告诫过你不要动嗔念,你转眼就犯了。切记,当好你的礼部侍郎,其它的事情,不管不问。”
“我记得了,大人!”罗焕点头,心道当年自家老爷子拱走了夏诫,这一次夏诫回来,指不定便要为难自己呢。难道自己躲在府中不出来,人家就放过自己了吗?
目送着罗素的车马渐渐远去,罗焕转头,眼看着雄伟的东京城时,心中却自升起一些惶恐,以后自己就要独自面对这些是是非非了吗?
“罗侍郎!”一侧传来的招呼声,让罗焕微怔,侧头看时,却见一青衫纶巾的中年书生正在城门一侧向着自己拱手为礼。
“赵先生!”罗焕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
虽然对方只是白身,但罗焕却不会轻看了对方,因为此人是楚王跟前第一心腹之人,父亲对其人的评价相当之高,当然,当时父亲在评判这人之时,还有着另外一句话,说此人心术不正,擅走奇诡偏锋,这样的人,用来害人当真是一把好手,但如果用来治政的话,则必危害国事。
赵援微笑着走了过来,罗家的家丁见自家主人认得此人,自然而然地便向两边闪开。
“赵先生怎么在这里?”罗焕拱手行了一礼,问道。
“不仅仅是我,便是楚王,也来了!”赵援笑着指了指前方一酒楼二层,窗户打开着,一人露出了半张面孔。
“大王爷怎的……”
“自然是送别郑国公!”赵援低声道:“只不过楚王殿下身份特殊,不好出面,也就只能如此来送劳苦功高的郑国公一程,以谢郑国公这些来的辛劳!说起来,殿下也是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