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琼忍不住道:“你遇见你娘亲时不过三岁, 之前如何漂泊?”
“我也不知,”岳昔钧道,“全然记不得,娘亲们也并不知晓。”
谢文琼点头道:“我信你,只是这倒奇了。”
岳昔钧笑道:“此事乃未解之谜也。”
谢文琼又道:“你这个病症, 先前还好,如今这般发作, 是因为……我么?”
她最后二字说得又缓又轻,岳昔钧却也是听闻得了。
岳昔钧长舒一口气,道:“殿下,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我……”
谢文琼打断她道:“你不必想这许多——你是不是在想,若是你应下了是因为我,我必定会自责,是也不是?”
岳昔钧道:“……是。”
“神医嘱咐我,”谢文琼道,“叫你少劳神费力。我也希望你能够不必如此周全。”
岳昔钧微微一笑,道:“好。”
谢文琼道:“药可苦口?我去要些蜜饯来。”
岳昔钧道:“还好,蜜饯就不必了。殿下,你同我讲讲你我分别之后的事情罢。”
谢文琼搁了药碗,坐回岳昔钧的床边,岳昔钧往里挪了挪,给谢文琼让了个位置出来,于是,谢文琼脱了外衣,钻入被中。
谢文琼缓缓道来:“那日,我随母后离了乡里,一路回至京城来。我在宫中住了几日,总觉压抑难忍,便自请去莲平庵长住,带发修行。母后虽不舍,却也应允,只不过似乎不欲我住莲平庵,想叫我往大庵堂去。我当时言道,莲平庵清静事少,庵中众尼云游者多,我也自在,方劝服了母后。”
“后来,”谢文琼道,“我在庵中每日学经修习,粗茶淡饭,晨钟暮鼓,倒也觉时日如涓涓溪水,平平而流。之后,你便来了。”
岳昔钧唇齿动了动,谢文琼便知她要讲甚么,便先于岳昔钧而开口道:“你来此,也未必是坏事。”
岳昔钧淡淡笑道:“给殿下添扰,怎说不是坏事?”
“是缘分未尽。”谢文琼道,“想来上天自有旨意。若你不来,我心中总也住着那么一个人,谈何修行?”
岳昔钧微微低头,掩饰住眸中神色,道:“殿下是要以我修行,修成四大皆空么?”
谢文琼摇头道:“并非如此。我只是想,既然我发心不诚,修心不粹,也不过空做样子罢了。你来了,倒叫我早日明悟并非化外之身,早归红尘,这岂不也非坏事?”
岳昔钧不语。
良久,岳昔钧道:“殿下,我此次来,甚么也没想。没想过见到你如何,往后又如何。实话讲,这病比我以为的要严重许多,有时候,我都觉得这具躯体在自己爱、自己恨,同我岳昔钧并无干系。”
岳昔钧道:“所以,它想来见你,我便来了。”
谢文琼割肉当日,岳昔钧心中隐秘惊恐被勾起,她万分害怕谢文琼会死在她眼前,她万分害怕她会护不住谢文琼。故而往后噩梦缠身,廿载病症一朝激发。再遇谢文琼之后,岳昔钧拼尽全力护她周全,哪里能够没有弥补梦中遗恨之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