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乐无晏不以为然,“谁敢找仙尊麻烦,再说了,本来就是别人故意找茬,难不成你要逆来顺受,真担下这作弊的名声?”
秦子玉面色讪然,乐无晏顺势教育他:“人善被人欺,你是仙尊的弟子,即便是记名弟子那也是仙尊唯一收下的弟子,别人欺负你就是下仙尊的面子,你只要理直气壮,怕他们作甚,天塌了还有仙尊顶着呢。”
“……我知道了。”秦子玉虚心受教。
乐无晏“嗯”了声,他现在自顾不暇,能提点小牡丹的也只有这些,只希望这小子自己能长进吧。
他们回到宿宵峰时,徐有冥仍在檐下打坐,仙鹤落地,徐有冥缓缓睁开眼,望向吊着眉梢、背手走过来的乐无晏。
“一个时辰还未到。”徐有冥道。
乐无晏面有薄怒,语调千回百转:“仙尊可得为我做主啊!”
徐有冥神情微动。
乐无晏气呼呼地说起方才明德堂之事,重点提及那位泰阳尊者的弟子如何目中无人,不但信口开河污蔑秦子玉,更对他这位仙尊道侣毫无敬重,还心思不轨妄图觊觎他仙尊道侣之位。
他神色幽怨,言语间含嗔带怨,仿佛受了莫大委屈。
秦子玉:“……”
仙尊夫人先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徐有冥闻言轻蹙眉,问秦子玉:“作弊之事,是真是假?”
秦子玉低了头,语气却坚定:“弟子敢以性命修为担保,绝无此事。”
乐无晏推了徐有冥一把:“你什么意思啊?我都说了小牡丹是被人冤枉的,你是不信我说的么?”
徐有冥没理他,与秦子玉道:“既没做过,此事便不是你之过,不必多虑,下去吧。”
秦子玉心头大松,谢过徐有冥,告退离开。
乐无晏一根手指还在戳徐有冥胳膊,徐有冥转眼看向他:“当真委屈?”
被这人目光盯上,乐无晏也装不下去了,哼了声,懒洋洋地往后一倒,双手枕到了脑后:“日子过太无聊了,逗个乐子罢了。”
他说着又斜眼向徐有冥:“仙尊一点不惊讶,他对你的非分之想?”
徐有冥淡道:“与我何干?”
乐无晏:“嘁。”
徐有冥神情稍顿,言语间似有犹豫:“你与他,之前就起过冲突?”
“是啊,”乐无晏没好气道,“两三次吧,那小子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我几时得罪他了?余师侄说他是什么飞沙门向家传人,或许是因那魔头迁怒于我。”
见徐有冥眸光闪烁,乐无晏要笑不笑地问他:“仙尊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沉默片刻,徐有冥道:“三十年前,飞沙门向氏一千三百口,尽数命丧于逍遥山魔尊之手。”
他的嗓音平缓,语气里听不出情绪,眼神也是平静的,一如当年,自己亲口将这事说与他听之时。
乐无晏想,这人果真是会装的。
乐无晏:“听闻那魔头原本修的是正魔道,因这事逍遥山一夜间扬名天下,玄门中人这才知晓这座深山里原还藏着个修为已达大乘期巅峰的魔头,从此将之视作心腹大患,仙尊也是这般想的吗?所以当年故意设计接近那魔头,与其结为道侣,取得他信任,最后带着玄门百家攻上逍遥山?”
乐无晏的声音里带出讽刺笑意:“仙尊果真是这样盘算的吗?”
徐有冥未答,脊背始终挺拔笔直,侧脸轮廓的线条更锋利冷冽,乐无晏看不清他眼中神色,只能瞧见那狭长的眼尾,在那一瞬间微微垂下。
许久之后,他听到身边人低声道:“他是正魔修,在那之前并未做过滥杀无辜之事,他的父母与他一样,虽与玄门正派所修道法不同,但并非邪魔外道,他们在一次下山游历之时,因一时心软,从异兽之口救下了一个孩童,便是那向家子,向家家主为感激他们,极力邀请他们前去家中做客,他二人去了,却被向家人设计杀害,夺了全部法宝,他去屠了飞沙门,不过是报杀亲之仇。”
乐无晏愣住,猛坐起身,用力握紧了拳头。
徐有冥竟然承认了,这人竟然敢说!
强忍住心头翻江倒海的愤怒,他问:“既然有这般原由,仙尊为何还要亲手诛杀他?玄门正派又凭什么说他是邪魔外道?!”
徐有冥的视线落回他,浓黑双眼中盛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你以为,当真无人知晓内中因由?知道了又如何?他父母终归是魔修之人,谁会相信他们双手是真正干净的?飞沙门被屠了一千三百口,玄门中人只会站在向家这边。”
“更何况,他是大乘期的魔修,天下正道修士少有人修为能与之匹敌,一众魔修皆以他为尊,即便他什么都没做过,玄门也不可能容得下他。”
乐无晏冷笑:“好,就算玄门中人都为了己身利益,是非不分,那仙尊呢?仙尊是他道侣,也觉得他该死,该被你亲手诛杀?”
他看着徐有冥时,眼尾已不自觉地泛红,像是真正委屈了,或许他自己都未察觉。
有暗光沉入面前人的瞳底,徐有冥轻闭了闭眼,涩声道:“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乐无晏几欲呕血,好一个要付出代价,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乐无晏站起身,居高临下望向徐有冥,轻蔑哂道:“原来仙尊也不过是一届凡夫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