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素手攀在他肩上,窝在他怀中小声啜泣,在他后背划下一道道红痕。
只是时过境迁,同一个女子,却已不是当初温存。
“你要自荐枕席?”裴戍开口,讥讽更甚。
“你觉得本君会色、欲熏心,在成堆尸体旁不管不顾要了你这个有夫之妇?”
眼前人嘲讽的意味太过明显,宋初姀僵住,笑不出来了。
发髻散开,珠钗落地,宋初姀红着眼不说话。
裴戍喉结滚动,明知道这是她惯用的招数,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多可笑,明明恨她,可看到她这样,还是会心软。
放开她的手,裴戍转身,高大的身影在烛火中投下一片阴影。
“周问川!”
男人声音冰冷,仿佛刚从炉子里拿出来的一把刀,带着淬炼的火气。
一直守在外面的周问川一愣,没想到主上这么快,连忙进来,却见里面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旖旎。
“将人送回去,自己去领板子!”
周问川一愣,一张脸彻底皱成了苦瓜。
君上不收人他也没办法,于是伸手去拉宋初姀:“女郎走吧。”
宋初姀抬头,眼周红痕还未褪去,
这小娘子定然被主上吓坏了。
周问川罕见地起了一丝愧疚,弯腰将人拉起。
宋初姀没有挣扎,她转身看向地上的镯子,鼻尖微酸。
不值钱的东西,早该扔了,是她强行多留了三年。
周问川将人放在崔府门前就走了,宋初姀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方才推门而入。
前堂的众人已经散去,新帝没有对世家下手,他们又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宋初姀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坐在中央孤零零的人。
崔忱双目布满血丝,看到她回来,猛地站起,却因为坐得太久,踉跄了两步。
“卿卿回来了。”崔忱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回来就好。”崔忱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自顾自说道:“卿卿累了,我送你回去。”
宋初姀没有说话,却是无声的拒绝。
崔忱明白了她的意思,双手垂下。
宋初姀独居的院子不大,在崔府的东南处,一进去便能看到守在门口的一条狗。
不怎么好看的狗,两只耳朵耷拉下来,其中一只耳朵缺了个大口子,应当是被人活生生戳下来了一块肉。这狗瘦弱,还是个哑巴,哼哼唧唧叫不出来。
宋初姀没什么表情地蹲着,掌心落在狗头上发呆,不一会儿,那狗身上的黄毛便湿了一片。
她一开始哭得无声,后来渐渐起了哽咽,小黄狗前肢盘在一起,不停地蹭她裙摆。
哭累了,开始细声抽噎。
她差点就死了,那些梁军冲进来时手上兵刃晃得她眼睛疼,后来那武夫让她出去,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她其实很怕死,世家观念中将死看作身外之物,觉得不畏生死才称得上是名士,可她却并不觉得怕死有什么不好,没有人不怕死,她真的很想活下来。
宋初姀哭够了,抱起小黄狗进了屋子。
皇宫里的血腥气淡了许多,裴戍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周身被熹光镀上了一层金光。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手中攥着裂成两半的木镯,缓慢地摩挲。
指腹处仿佛还残留着女子细腻的触感,那点沁香早被血腥冲散了。
“皇宫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刘氏一族被下了大狱。”
晏无岁说着,将手中的名单呈上,继续道:“一共二百七十二人,其中六十一人已自裁,余下二百一十一人如今都在狱中。”
周问川也开口:“建康兵马所剩不多,都已被编入我军麾下,如今只剩下世家还未处理。”
“世家......”裴戍冷笑:“世家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本君还不想刚登基,就落个暴虐的名头。先撂着,刀要慢慢磨。”
周问川和晏无岁表情一凛,抱拳道:“是!”
两人从大殿出来,晏无岁看了一眼周问川的屁股,嘲笑道:“听说你挨了板子。”
他抖了抖袖子,冷笑:“给主上送女人,我看你是昏了头,拍马屁拍到了马尾巴上。”
“老子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主上这么多年身边也没个姑娘,你就不急?再说了,老子觉得主上对那女子也并非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