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下在长殿后方的断龙崖,他说,要让殿下亲自去见他!”
那些死生不渝的誓言,大约在发誓之时,感情是一千个真一万个切。然则,过后谁要还死死惦记着不放,谁便是傻子。
☆、决断
海底的山崖,与岸上的断垣并非能同日而语。岸上的跳下去,再高的山,再陡的壁,也总有落地的时候。然海底的跳下去,便才是真正没有彼端尽头。
沭炎跟随一众侍卫赶到的时候,一群拿着长矛长剑的兵将还对着那结界猛烈锤砸,企图破之而入。
有人要来破坏东海四殿下和西海公主的婚宴,不管是西海、东海,甚至是受邀前来的各路神仙,皆不能视之无睹,放任姑息。
一群神仙黑压压逼上断龙崖,大有一副生吞活噬造次之人的气势。
刀剑枪戟击打结界的噪音实在刺耳,更有沉不住气的兵将破口开骂,导致一阵嘈闹。
然则,结界这头越聒噪,那头反而越寂静。
海水在暗光里显得幽深,除却几片在水波中摇曳的萧条海草,徒有一白衣男子负手立于危崖之上。
他背朝众人,如瀑青丝没了发簪束缚,散乱披垂在身后。瘦削身影在崖角摇摇欲坠,似下一刻便要没入深渊。
沭炎只瞥了眼背影便知是谁,心中大惊,狠狠在屏障上落下一拳,下头骚乱的兵将立即罢手端立,大气不敢出。
苌夕微微垂眸看着脚下的漆黑深渊,眼中失了神色。
他恍然忆起答应沭炎的那一日,池面粼粼,垂柳生姿,万物静然美好。那人眉眼如画,紧张万分地问他:“永世砄,送与你,要不要?”
彼时到今日,只有将将三个月。
三个月,九十日,如若换算成时辰,听上去仿佛还要更多些。
妓子若想活下去很容易,只需比戏子无情便可。
那日,苌夕已然动情,熟知妓子宿命多年,他是有些担忧的,猜想这段情恐怕是不能长久。
不过,他见过好些被赎出南楼的小倌,即便最后下场凄惨,也好歹有一两年的受宠时光。
苌夕觉着,自己这个红牌,又没卖过身,清清白白,应该撑得会久一些。
再不济,两三年应不成问题。
却没料想,区区三个月,他与沭炎的缘分便到了尽头。
苌夕双眸颤抖,听见背后陡然变换的动静,他知道沭炎来了。
他满容伤痕,这是看得见的。然则看不见的,是浑身上下被撕成一片一片,破碎不堪的灵魂。
仿若秋叶般的枯老垂危,苌夕徐徐转身,一边说着话,一边抬起眼帘看他,道:
“你曾说......如若有一天,你负了我,便让我......杀了你。”
沭炎果然披着鲜红嫁衣,带着他的娇美新娘,立身在黑压压一群人中间,享着万千祝福,格外显眼。
要在以前的以前,他看到沭炎把红衣也穿得这般好看,断然会万分欣喜地跑上去夸赞一番,然后不管贴切不贴切,强行把一些风花雪月的诗句套在他身上。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眼前这高高在上的东海四殿下,亦再不是他的沭炎。